地狱和天堂一样，没有昼夜的交替，在这里休息的话，需要把所有会渗入光线的缝隙给堵上，直到室内昏暗，没有一丝光能够从那些缝隙中渗入到室内，才能够变得适合睡眠。
只是地狱和天堂不一样，地狱炎热无比，气温完全不适合天使的休息。
地狱的房子地面是最常见的地狱土，从上面会溢出难闻的硫磺味，而且，从地面上会不断冒出烟气，地狱的热量是从地面不断往上逸散的。
艾里尔在房间里的床铺上翻来覆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一块永不冷却的铁砧上，整夜都在半梦半醒的煎熬中辗转反侧。身上轻薄的天堂服饰被汗水反复浸湿，又因为这难耐的高温而轻易变得半干，只给他留下了黏腻的不适感。他那头灿烂的金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恹恹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颈侧。
疲惫感联合着困意，让艾里尔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还是陷入了睡眠，只是他的睡眠状态并不好。
地狱的一天是在地狱犬的狂吠中开始的，在这一阵叫声之后，恶魔城很开就开始变得嘈杂。各种意义的嘶吼、咆哮、金属碰撞声、以及不明意义的尖笑，构成了地狱独特的晨曲。
艾里尔也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睁开了眼睛。
虽然是跟着米迦勒天使长一起来的天使，艾里尔和其他天使的工作并不重，他们在刚来地狱的时候就被米迦勒天使长嘱咐过，当天使长没有来找他们的时候，他们不需要主动去提供帮助，也不需要出门。
艾里尔明白，这是天使长对他们这些缺乏经验的年轻天使的保护。地狱太过危险，不必要的行动只会带来未知的风险。
虽然睡眠状态不好，艾里尔也没有赖床的习惯，他习惯了准时起床，即使不能出门，他也可以在房间里做完每天的祷告，还可以看一看自己带来的一些书籍。就在他结束晨祷，准备翻开书卷时，院门外传来了沉闷的敲击声。
“嘟嘟嘟。”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艾里尔想到了住在隔壁的萨贝斯，以及昨天他提到的、可能会前来报复的恶魔势力。难道是那些家伙找上门来了？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到院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谨慎地隔着门板询问：
“请问是谁？”
萨贝斯也听到这一阵敲门声，听到这声音之后，他并没有走出房间，而是选择站在房间门后，从那并没有完全堵实的缝隙往外看。
他看见了艾里尔朝外问的动作，也听到了艾里尔的话。
只是在艾里尔问完之后，门口并没有传来回话，只是艾里尔却打开了门，让门口站着的矮小恶魔走了进来。
那个恶魔就是前一天带领天使们来这里的魔王的仆役，此时他的手上正端着一个托盘，那托盘上是堆成了小山一样的不知名的肉。
在艾里尔打开门之后，仆役就走进了院子，在看到唯一张开着门的一个房间后，他端着托盘往那里走去，并把托盘完美地摆放在艾里尔房间桌子的正中间。
放好托盘后，他就转身和艾里尔躬身道别，离开了这里，在走出院子的时候，还顺带关上了院门。
艾里尔看着桌子上的那些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天使，是不吃肉食的。
他在来地狱之前跟前辈们问了很多关于地狱的传闻还有印象，却完全没有问过，地狱有没有适合天使食用的东西。因此，他也没有准备足够他这些时间食用的果子。
在那个仆役离开之后，萨贝斯也走出了他的房间，他在院子里仔细观察了一会，随后就来到了艾里尔的房间。在走进房间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肉的艾里尔。
艾里尔看得很专注，即使他走进房间的动静不小，但艾里尔还是没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于是，萨贝斯走到了艾里尔的身后站在，在艾里尔没注意的时候，他伸手环过艾里尔肩膀，把手撑在桌上。
直到这个时候，艾里尔才意识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不过，不用他转身去看身后站着的是谁，萨贝斯的长发已经垂到了他的脸颊旁边。在这短短的一分钟，萨贝斯已经将上半身前倾，将他包围起的范围变得更小。
“艾里尔大人，是要准备用餐了吗？请让我来服侍您用餐。”萨贝斯这样说着，并伸手把桌子上放着的简易餐具给握在手里。
其实地狱里的恶魔们吃饭是时候根本就不用这些繁琐的餐具，大家长得都不尽人意，每种恶魔都有特殊的吃饭方式，这些餐具还是那些侍从好不容易翻出来的。
萨贝斯进食的时候也很少会使用餐具，因为他最多食用的就是可以增长力量的魂石，还有那些从恶魔的身体里剥出的精华结晶，这些都是只要塞进嘴里就可以自动被转化的东西。
很少用餐具，也就不太会熟练使用这些餐具，但萨贝斯只是在手里将这些餐具转了两圈，就知道了这些餐具的使用方法。
“萨贝斯，我并不需要你的服侍。”艾里尔再次清晰地表明态度，同时下意识地想要从萨贝斯的臂弯里挣脱出来。
虽然得到了艾里尔的“不需要服侍”的回应，但萨贝斯已经就着这样别扭的姿势开始将那盘子里的肉给切割成小块。
萨贝斯的动作很流利，他很快就将那些肉块给切割成大小均匀合适的块状。
他用叉子插起一块肉块，上面还沾着带着独特香味的酱汁。萨贝斯将这肉块递到艾里尔的嘴边，说：“艾里尔大人，请用。”
只是，艾里尔并不想吃肉。他伸手把萨贝斯的手给推远，抬头看向萨贝斯说：“萨贝斯，地狱里有什么可以食用的果子吗？我不是很喜欢吃肉。”
这话说得都算是委婉，艾里尔不是不喜欢吃肉，他是根本就不吃肉。在看到这些仆役送来这整整一大盘的肉食后，艾里尔便开始思考，难道之前来地狱的那些前辈们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吗，每天眼前都要被送上完全不喜欢的肉类，还要因为顾着礼貌不能拒绝。
天使……居然不吃肉？
从小在地狱长大的萨贝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或许可以说，地狱里的所有恶魔都不知道这一件事。
他并非没有见过那些堕落至此的堕天使。那些堕天使往往比本土恶魔更加渴求能量，更加贪婪，他见过的堕天使，进食的样子比最凶残的恶魔还要狂放不羁。只要是带着能量的肉类，那些坠天使会是最先扑上去啃食的。
只是听到艾里尔说着句话的时候，萨贝斯并没有觉得奇怪，也对，也只有这些完全不吃肉的天使，身上才会有那样清新的香味。
即使是现在，萨贝斯和艾里尔之间还存在着一些距离，他也还是能够闻到艾里尔身上的清雅香味。
“很抱歉，艾里尔大人，地狱的土壤并不适合植物的生长，能够食用的果实也很难寻找。”他陈述着事实，这也是地狱的常识。他过去从未关注过这一点，因为果实对他毫无作用。
艾里尔的能力确认了萨贝斯话语的真实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即使他向那些仆役提出不想要吃肉，想要吃果实，那些仆役也很难满足他。
再加上，米迦勒天使长说过，如果不是需要工作，最好是不要离开这个院子。
只靠艾里尔自己一个天使的话，是没有希望在地狱里找到合口味的果实的。不过，还好天使即使十几天不吃也不会有事，他们最多也只会变得有些虚弱。
“没关系，”艾里尔看见了萨贝斯低落的神色，他安慰道：“这不怪你，其实天使十几天不吃东西也不会出事的，只要我们回天堂就好了。”
“哦，对了，萨贝斯，这些肉类……是你们恶魔喜欢的食物吗？如果你需要的话，你就把它们吃掉吧，不要饿着自己。”艾里尔想着，如果这些肉类是恶魔喜欢吃的，那之后那些仆役再送来肉类的话，全都可以给萨贝斯吃。
“希望你可以多吃一些，在我返回天堂之后可以变得比之前要强壮一些。”
吃得多就会变得强壮是艾里尔从书里看来的，虽然不确定这在恶魔身上是否同样适用，但他自己确实因为喜欢吃各种天堂果实，又常常得到前辈们的投喂，而长得比同期许多天使都要更加结实匀称。
萨贝斯还是第一次被分享食物，虽然眼前这个天使是因为他自己不吃才给自己的，但......
地狱里的恶魔们并不存在分享食物这一传统，即使是亲缘之间也不存在。即使是刚出生的，身上还带着黏膜的小恶魔们，就已经需要自己给自己争取食物了。
是所有的天使都会这样，还是只有艾里尔大人才会这样呢。萨贝斯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和艾里尔接触过，也只想要和艾里尔一个天使接触。
他将那肉块塞到了自己的嘴里，仔细感受了一阵肉类带给他的满足感和那丰富的酱汁香料味。
“非常感谢您，艾里尔大人，感谢您的慷慨，我很喜欢这些肉，我会把它们全都吃光的，绝对不会浪费艾里尔大人的好意。”萨贝斯很喜欢这些肉的口感，这些肉类被烹饪时用上的调料也是普通恶魔用不了的。在萨贝斯小的时候他尝不到，等萨贝斯变强了之后，他也不屑于尝试这些能量比不上魂石的肉了。
可以说，这是他几年里第一次吃到好吃的肉。
他一边吃还一边发出感叹：“艾里尔大人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到这么好吃的肉。”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却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真实的情绪。艾里尔的能力一直悄然运转着，他能感受到萨贝斯话语中的真诚。
于是，他看向萨贝斯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柔和，充满了怜惜。这个可怜的恶魔，在地狱一定过着非常艰难的生活吧，连一顿像样的食物都能让他如此感激。
[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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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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