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
“晨老师说的水晶法案是什么?”
阿莱特边用沾着酒精的棉签处理新星的伤口边问,新星痛得嘶了一声,伸手打了下阿莱特的胳膊,“你轻点!”
“娇气,也不知道谁说的,这点伤根本不算伤。”
话虽然这么说,阿莱特还是放轻了动作。
“水晶法案是为玻璃种设立的一系列福利政策,包括减免税款、政府重要职位特招、恢复玻璃种投票选举权等等。这项法案如果能通过,玻璃种的地位会大大提升。”
新星对着镜子照了照,伤口处理好后,附近的皮肤还是有很明显的红肿,他翻了翻包,掏出一样东西。
“你干嘛?”阿莱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往脸上拍的什么东西?”
“珍珠粉啊。”新星拿着粉盒,理所当然道。他用指腹推平边缘,让粉更敷贴。
他见阿莱特奇怪地盯着他,邀请道:“给你来点儿?很香的。”
阿莱特抓狂了,“不要用这张脸做这种事啊!”
在他心目中,诺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帝国传奇,应该是充满男性气质,霸气侧漏又不失冷静的战士。他无法接受新星用诺瓦的脸,当着他的面化妆!
你为什么随身带着粉盒?化妆的手法怎么这么熟练?你在做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莱特仿佛遭受到生命无法承受的打击,眼神死掉了。
“哇,”新星戳戳他,没戳动,他仿佛都能听到阿莱特石化裂开的声音,“需要反应这么大吗?”
他扣上粉盒,觉得阿莱特有趣极了,他故意逗弄他,“我下次要穿裙子给你看!”
阿莱特像活吞了只苍蝇,情绪激动到脖子都红了,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不看!”
新星没忍住笑出了声。
用珍珠粉遮盖,新星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阿莱特不懂化妆上的事,只觉得神奇,“那个什么粉敷在伤口上能行吗?不会让伤口更严重吗?”
“能行,我经常这么干。”
谁让诺安、亚夏他们一看到他受伤,就跟天塌了似的紧张。所以像今天这种小划伤他都自己处理了,反正过几天就好了,撑死就是好的慢一点。
新星继续讲起水晶法案,“现在正是水晶法案推进的紧要关头,下周二就要进行最后一轮公投。如果在这个时候爆出玻璃种杀人犯连杀五名索格……”
阿莱特听明白了,也有了更深的担忧,“这是我们能解决的麻烦吗?”
“圣骑士团认定了凶手就是厄普,我看过他们上交的任务报告。”
新星从包里拿出一卷牛皮纸,摊在桌子上。
昨天一回到奥罗拉宫,他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些东西。事情牵扯到厄普,他不得不插手了。
阿莱特走到他旁边,牛皮纸打开,魔法立体影像浮在上方,是帝国学院的缩影。新星手指一点,将投影转了个面。
“你看,”以帝国学院为中心,五个红点闪烁着。他点开第一个红点,“第一位死者在学院附近的河边被发现,他是水晶法案的提案者之一。你历史比我好,你知道言灵·暴食吗?”
阿莱特点头,“莱因戴伊创造的暗黑魔法,杀伤力极强,能够在极短时间快速掠夺走敌人的生命力和魔灵。不过他也只使用过两次,怎么提起这个?”
他联想起晨老师,“莫非——”
“你想的没错,死者和晨老师一样,都被夺走了魔灵。死者身上留下的黑魔法气息像极了言灵·暴食,但是杀伤力远不及后者。所以一开始这件事就被定义为北方势力渗透。”
阿莱特看了其他四个人的资料,全部都是水晶法案的相关人员,死因相同。案发地又都在帝国学院周围,不免让人怀疑凶手杀人有重挑衅威胁的意思。
他下意识看了眼新星。
“圣骑士团和你想的一样,以为凶手是冲着我来的。”
“难怪那几天都是亚夏大人护送你。”阿莱特明白了。
新星以手做笔,在帝国学院投影上方画了个五芒星阵,刚刚好五个顶点落在五位死者被发现的地点,半点不差,而法阵最中央的位置是——
阿莱特大惊,“竟然是晨老师的办公室!”
“圣殿骑士团就埋伏在附近守株待兔。”
“我没见过这种阵法,叫什么?”阿莱特自诩博览群书,帝国学院图书馆的藏籍都被他翻了个遍。
“这不是完整的魔法阵,魔法鉴定司那边猜想,这个魔法阵是基于言灵·暴食创造改良的噬灵阵,用来掠夺生机和魔灵。”
“圣殿骑士团之所以盯上厄普是因为一根库鲁兽的毛发。”魔法投影上按比例还原死者的身高面貌,新星放大死者的衣角处,多次放大,阿莱特才发现小到看不见的红色。
“库鲁兽早已灭绝,皮毛极其珍贵。”新星讲不下去了,他越来越觉得,厄普摊上这事完全是因为有他这个倒霉朋友。
“你送他的那个钱包?”阿莱特满脸黑线,“你把诺瓦的披风怎么了?”
最后一只库鲁兽被孔赛王赛德斩杀,皮毛作为战利品制成半肩披风。后来赛德将这件昂贵的披风送给了诺瓦,是名副其实的孤品。
这回真是阿莱特想错了,“不是我把它怎么了,是诺——”话刚出口,新星就意识到不合适。诺安在外的形象还是情绪稳定、稳重可靠的执政官,还是要面子的。他只能咬牙接了这口黑锅,“反正已经成碎片了,浪费可惜,我就拿它做了钱包给厄普。”
“而圣骑士团和帝国近卫骑兵就顺着这条线查到了厄普。”
新星把手掌贴在牛皮纸上,盯着五芒星阵,“万事万物都有自己运行的规则,那么魔法阵夺走的生机和魔灵必不可能凭空消失,去了哪里?又会用在谁身上?我想这才是找出真相的关键。”
阿莱特想起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莱因戴伊回来了?”
莱因大帝归来报复诺瓦真主的转世,听起来多么合理,“他知道厄普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栽赃嫁祸厄普,以达到伤害你的目的。”
新星匪夷所思,“你怎么会想到他?”
阿莱特安静了一会儿,默默说:“那天历史课你说梦话,我也听到了。”
“……”
“你叫了他的名字。”对上新星面无表情的脸,阿莱特耸肩,“很难不让人多想。”
新星把他的脸转到一边,“想的很好,下次不许想了,你的脑补能力实在让我害怕。”
“很多人怀疑厄普是北帝国派来的间谍,最高议会急着给厄普定罪,想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左右水晶法案公投结果。”
新星收起羊皮纸,悬空投影消失得一干二净。
光明神殿、最高议会和王政府彼此制衡,在对待玻璃种的态度上更是各执己见。以诺安为首的王政府主张解放人权,消除隔阂,致力于清除种族歧视。而被老牌贵族和孔塞王时期的旧臣掌控的最高议会依然坚持优胜劣汰、索格和玻璃种生而不同。
光明圣殿游走在两者之间,保持历来的传统,自称中立,然后在合适的时机灵活变换立场。
推动水晶法案困难重重,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就连王政府内部也不乏有反对的声音。
“晨也是参与水晶法案的提案人之一,他年轻有为,是玻璃种平权组织的骨干成员。”新星依旧怀疑晨,可他想不明白晨的动机,“他有可能被议会收买吗?”
阿莱特不明白,“你还是怀疑晨老师?”
“没法不怀疑,晨身上有种我说不上来讨人厌的气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绝对有问题。”新星把羊皮纸递给阿莱特。
“我倒是觉得真凶是莱因戴伊的可能性大于晨老师。”
“不会是莱因,他不屑于陷害别人。”新星都没意识到他说起莱因戴伊的语气有多熟稔。他倚在窗边,玻璃窗映出他若有所思的脸。
阿莱特说对了一点,新星想,莱因戴伊恐怕是真的回来了。
亚夏站在楼底下等他,帝国的圣骑士长大人人气很高,有几个学生围着他索要签名。他不堪其扰,带着疏离礼貌的笑容婉拒他们。
忽然他似有所感,抬头向上望,对上了新星的视线。
他胸前的白蔷薇开得热烈,新星此刻非常清楚他为什么要守着自己,也明白了诺安为什么要限制他的自由。
没用的。
就像晨笃定新星一定会来找他,新星同样敢肯定,莱因一定会来见他。
他有预感,没人能阻挡莱因走向他。
只是时间问题。
——
病房里,希在给养在阳台的鸢尾浇水。紫色花瓣被水洗得更加鲜艳,沾满水珠的花蕊在光下闪闪发亮。
晨看得入神,他膝上还放着那本曾砸到新星脸上的书。书页边缘残留着血迹,他捏着被血迹侵染的边角,手指无意识摩挲起来。这一页,紫色的纸张上配着金色墨水写成的文字,最醒目的地方有行漂亮的花体:
——愚人
远处学院最高的塔楼穹顶上站着只白鸽,它金色的眼睛转了转。一只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从阁楼窗户里斜出来,白鸽看见了,立刻扇动翅膀,稳稳停在那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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