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太阳神战车里？”
阿波罗严肃地问道。
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同他说了，从他突然失踪，到他失控，到我前往特洛伊，再到父亲对我降下神罚，而后太阳坠毁……
阿波罗听着听着，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不敢打扰他，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阿波罗的怀抱很温暖，有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魔力……唔，为什么我总是会犯困……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天空中传来。
我朝天空中瞥了一眼，金角鹿身后拖着一个大大药篓，正朝这边奔跑而来。阿波罗也看见了，低笑一声，说道：“别想了，阿尔忒弥斯。来，我给你配一配药。”
金角鹿停在阿波罗面前，卸下药篓，得意洋洋地仰起头。我忍不住喷笑出声，揽过它的脖子，夸赞了它很久。它得意地仰起头，半软的鹿茸在我身上蹭啊蹭，有些痒。
阿波罗边配药边摇头，无奈地笑。
沐浴。
换药。
然后……
嗯，阿波罗不见了。
山崖上传来了交谈的声音，隐约夹杂着铁链的叮当声。
阿波罗和普罗米修斯？
我有些诧异，走上山崖，恰好听见普罗米修斯询问道：“你不恨宙斯？”
阿波罗沉默了很久，直到我以为他不再回答的时候，才低声吐出两个字来：“不恨。”
“虚伪。”普罗米修斯冷笑，“奥林匹斯的神，一个比一个更虚伪。阿波罗，别忘了，你是怎么被生出来的。在你之前，雅典娜……”
“好了！”阿波罗厉声喝止。他回过头，看着我：“你怎么也上来了？”
我走上前去，坐在阿波罗身边，质问普罗米修斯：“你的意思是，泰坦神并不虚伪？”
普罗米修斯属于泰坦一族，只不过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并没有被关押在大地深处，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替父亲造人。
普罗米修斯脱口而出：“是，因为我们不屑。我们喜欢直来直往，干脆利落。”
阿波罗摇摇头，又笑：“你的族人被宙斯推翻，你的父亲被宙斯关押在大地深处，你的兄长被罚背负苍天，你却在替宙斯创造白银人类；当宙斯令你分配祭礼，你却将牛油堆在牛骨上，牛胃摊在牛肉上，欺骗了宙斯。[1]普罗米修斯，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比我更虚伪？”
普罗米修斯张了张口，试图辩解，却猛然一震，就此闭口不谈。
“宙斯受了你的欺骗，迁怒于人类，不肯降下天火，还创造出了潘多拉之盒，给人类带去灾难。所以你必须要做些什么，以弥补自己过错。[注2]你愧对于人，你亲手创造出来的人。所以你不惜偷盗天火——结果却还是引发了灭世大洪水。普罗米修斯，我想，以你的力量，不会连这几条小小的铁链也无法挣脱吧？”阿波罗轻笑一声，“你在赎罪。”
普罗米修斯沉默良久，才说道：“我说不过你。”
“其实你说得不错，泰坦一族喜欢直来直往，也喜欢打架。但你不一样。”阿波罗的口气很是平淡，说出来的话却犹如晴天霹雳，“你比他们聪明。第一次诸神之战时，你之所以站在宙斯这边，不是因为你胆怯。恰恰相反，你试图制造奥林匹斯神的不和。可惜你失败了，所以宙斯才恨你入骨。”
“我很庆幸你不曾参战，阿波罗。”
“呵……”
“若你造反，说不定会成功。”
“难怪宙斯迟迟不肯放你。”
“想造反的神可不止我一个。”
阿波罗微微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再次陷入沉默。
我有些担心，握着他的手，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阿波罗摇摇头，不肯说。片刻之后，他才低声说道：“我去沐浴。”
阿波罗离去之后，我试图询问普罗米修斯，刚才他和阿波罗的谈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惜他不肯说。直到最后，我逼问得狠了，他才默默地说了一句：“你真是被阿波罗保护得太好了，阿尔忒弥斯。”
“什么意思？”我追问。
普罗米修斯眼一闭、头一歪，不打算搭理我。
真是令人郁闷。
哑哑——
什么声音？
我抬头一看，一只白羽乌鸦从奥林匹斯的方向飞来，哑哑啊啊地叫着。我向它招了招手，它降落在我的膝盖上，一边翅膀在前、一边翅膀在后，身体微微前倾，优雅地行了个礼：“参见阿尔忒弥斯殿下。”
唉唉，它可比我的金角鹿懂礼貌多了，真不愧是阿波罗调|教出来的。
我摸摸它的脑袋，笑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新闻、新闻、重大新闻！”它突然从我的膝头上蹦了起来，努力扑扇着翅膀，“海伦死了！被特洛伊公主杀死了！”
海伦？斯巴达公主？父亲的私生女？特洛伊公主？等等……特洛伊公主？！
我揪住它的翅膀，惊讶地问道：“特洛伊公主？”
她没死？
一股熟悉的炽烈气息自我的身后传来，随后，一双手臂从身后环绕住我的身体，逮住了那只不停扑腾的白羽乌鸦：“特洛伊公主杀了斯巴达公主？”
“对、对！”白羽乌鸦在阿波罗手心里死命挣扎，哇哇大叫，“主人你一定要相信我，这绝对是赫尔墨斯殿下带回来的最新消息！”
阿波罗松开了手：“好吧，我相信赫尔墨斯。”
白羽乌鸦哇地一声飞走了，在半空中环绕着阿波罗画圈圈：“主人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
“赫尔墨斯是宙斯身边的神使，他的话当然比你可信。”阿波罗的口气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不，气死鸟。看样子，白羽乌鸦曾经做了让他不开心的事情？
“哇——”
白羽乌鸦惨叫一声，从半空中摔倒在地上，两只翅膀摊开，两只小爪子无力地弯着，两只小绿豆眼直瞪着天空，满是怨念。
我忍不住喷笑出声。
可怜的小乌鸦，真想给它顺一顺毛。
阿波罗突然将我抱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推推他：“你、你做什么？”
“你的伤还没好，飞不快。”
“谁说我要飞了？”
“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这一回……恐怕是赫尔墨斯亲自来传信……”
阿波罗话音未落，一位手持蛇杖、帽生双翼的少年已经降落在了高加索山崖上，对阿波罗说道：“父亲说，你们可以走了。”
果然是赫尔墨斯。
“特洛伊和斯巴达开战了？”阿波罗问道。
“嗯，准确地说，是斯巴达联军。希腊人也参战了。”赫尔墨斯肯定了他的说法。
等等，我好像懂了。
特洛伊公主杀了斯巴达公主，已经是国与国之间的冲突，势必要开战。而人间一旦开战，势必要征兵。一旦征兵，粮食……庄稼……太阳再不出来，恐怕会饿死不少人。
身为神王，父亲不会坐视人间饥|荒。所以，阿波罗必须要出去。而我……嗯，我肯定是顺带的。
可是，特洛伊公主为什么要杀掉斯巴达公主？为什么要挑起这场战争？她还嫌不够乱吗？
阿波罗比我更想知道事情的原因。
所以，出去之后，他立刻做了两件事。
一是，剥夺特洛伊公主的太阳神祭司之职，由特洛伊大王子赫勒诺斯接替。
二是，他命赫勒诺斯去询问特洛伊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赫勒诺斯是这样回答阿波罗的：“她认为，只要杀掉海伦，就可以让特洛伊避免战争。”
“为什么？”阿波罗追问。
赫勒诺斯答道：“她说，海伦将会成为引发战争的导火索。而杀掉海伦，就相当于剪断了这根导火索……”
下次更新时间：11月9日，18：18：18
[1]普罗米修斯在祭祀上欺骗宙斯，出自《神谱》。普罗米修斯造人出自德版《希腊神话故事》。伊阿佩托斯被关押、亚特拉斯背负苍天，只是一般传说，出处未知。
[2]出自德版《希腊神话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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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神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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