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会滋生出更多的怀疑。
阿赛洛在尽情地使用赫菲斯托斯的时候,可是却还会忍不住幻想,好用的工具总有一天也会伤了自己。
她其实也在防备着赫菲斯托斯,整个房间都被阿赛洛请来的匠人加固过,她的房间上挂着一把锁,号称是全天下最坚固的,除非锁的主人愿意亲自将门推开,否则没有一个人能解开那把锁。
阿赛洛当然知道,赫菲斯托斯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灵巧的手,这种东西自然要他来做的最好,可是阿赛洛却在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决定。
这把锁诞生的原因,本身就是为了防着赫菲斯托斯。
但是似乎一旦和机械,创造之类的扯上联系,再怎么完美的防护,似乎也变成了一片脆弱的,一戳就破的白纸。
阿赛洛将赫菲斯托斯赶了出去。
她猛然惊觉,她似乎确实是靠着身边一切能靠的东西往上爬,但是那些东西就是水中月,镜中花,随时都有碎掉的可能。
阿赛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
当初,她是怎样得意洋洋,满面风光,现在她就有多么痛苦和煎熬。
阿赛洛猛然发现,她似乎已经被卷入到了一个更大的危险中,危险似乎还是她亲手招致的。
阿赛洛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不然她也不会靠着演戏就能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虽然痛苦还未到来,但这似乎完全可以预见的。
阿赛洛痛苦地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微微睁着眼睛,她看到了外面柔和的月光轻洒在大地上,内心不知怎么了,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危机感。
在一个隐秘的角落中,正在上演着一场肮脏的交易。
两三个穿着黑衣,打扮神秘的男人凑在一起,他们旁边是被绳索捆住的“货物”,用巨大的袋子装着,隐约可以看到袋子轻微的起伏,从里面传来几声微弱的哭腔。
沙哑的声音响起,“都是按照约定给的吧!你们可千万不能骗我,如果骗了我,以后我再也不同你们做交意了。”
“是的,你大可以完全放心,我们不会骗你。”
买家怪笑了几声,“那可不一定。”
“这有什么好不一定的,现在这个世道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他们是耗材,是可以拿去换成金钱和食物的用品。”黑衣人嫌弃的踢了几脚袋子,从袋子里发出更加尖锐的嘶吼,“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没什么用反而还会消耗不多的食物……还不如用来换成钱。”
买家道,“我以为我已经是个非常狠毒的人了,没想到啊,你们比我更胜一筹。”
“不狠毒,无法活下来啊,如果我不狠毒,现在被装进袋子里,随时就会丢掉性命的人,就是我了。”那人叹气道,“现在这个时候啊,就是人在吃人,不过哪个时候似乎都是人吃人的时候,与其抱怨,不如接受。”
买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调一点,我们也知道我们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
他们做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买卖,但是买卖的对象却是活生生的人,买家出手异常的大方,但是他对于“货物”的品质,也是严格到了骨子里。
他要求,两个人必须要有血缘上的链接,他们必须真正的一方依靠一方,完全的信任。
如果这两个条件中有一个没有满足,买家都不会去要的。
卖家一边骂骂咧咧地要求袋子里的人老实一些,不要乱动,也别发出一些会引人注意的动静,“不过我可说好了,你的要求太严苛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难找,听说是招工,还只招一个,那些有着血缘关系的人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好让自己赢得这个机会,一点也不夸张,我亲眼看到儿子抓破了爹的脸……”
买家道,“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不至于。”卖家嘿嘿一笑,“只要把该给的都给到位了,那就一点也不辛苦。”
买家冷哼一声,似乎很瞧不起这种坐地起价的姿态,但也没有反驳,“只要质量好,我愿意多付出一些钱。”
“放心,质量肯定都是没得说的,一听到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们一个个都想让给对方。”
等买方彻底离开,在确保了周围环境安全后,前来交易的人从黑袍中伸出枯瘦的手指,将自己的帽檐掀开,露出一张同样消瘦的脸。
是埃佩斯。
他咳嗽了几声,突出口中的鲜血,道,“那些人说的真没错,弱肉强食罢了。”
那群人中大部分都是青壮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到埃佩斯的脸,他们都被吓了一大跳,一张属于人的脸上,怎么会终日萦绕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他们敏锐的神经让他们在第一时间闻到了死亡的味道——腐烂发臭的肉块。
刚开始他们还想着逃跑,有的人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可是下一秒……埃佩斯勾了勾手指,那些人瞬间就变成了僵硬的木偶,瞳孔扩散,脸上的表情呆滞而笨拙。
埃佩斯命令道,“跟我来。当心别走散了。”
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了马车,马车矫健如飞,载着他们往未知的黑暗中行驶。
埃佩斯从小身体就不好,非常艰难的活到了成年,可以说,在他小半生的岁月中,他将大半的时间都浪费在了游医,床榻还有苦药里。
可就是这样,埃佩斯也逐渐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这个王位本该是他的,他的哥哥,也就是阿赛洛的父亲性格暴躁,头脑简单,完全扛不起一个国家的重担,可是埃佩斯不同,他是一个聪明人,在别人只能从口中零星吐出几个字句的时候,埃佩斯却已经可以完整的念出一篇文章。
很多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到了埃佩斯的眼中,却成了小孩玩的游戏。
可偏偏……他就有着一副这样孱弱的身躯,于是,再好的头脑也成了摆设。
不,也不完全是,埃佩斯聪明的大脑,成为了阿赛洛父亲巩固统治的工具。
这让埃佩斯怎样才能甘心呢?
他有着最聪明的头脑,却无法为自己所用,埃佩斯并不喜欢他的哥哥,他甚至很好奇他们真是一母同胞所生的吗?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血脉,可看上去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一个身躯孱弱,却有着公认的聪明大脑,另一个大脑简单到像是刚出生的孩子,不,完全是不会思考的动物。
埃佩斯瞧不上他,可是却扭曲地嫉妒他。
他拖着病弱的身躯反抗命运,向父亲母亲诉说着自己的不满,埃佩斯道,“为什么发挥作用的是我,但是好处全被我亲爱的哥哥拿走了?凭什么呢?”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母亲此刻的眼神却异常冷漠,她指责埃佩斯是个冷漠自私的人,将个人的得失算的如此清楚,她还说,“为什么你不能为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国家付出呢?”
埃佩斯只觉得委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番,他为什么要白白为他人做嫁衣呢?更加可恨的是,他只是想拒绝而已,却被自己的父母说成是大逆不道,还说出了失望的一类令人伤心的词汇。
埃佩斯回去以后生了一场重病,他躺在床上,像是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他吃不下任何食物,有侍女拿着小勺,将牛奶一点一点喂进他的口中后,又滑落到床上。
就这样,埃佩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将近两三天,他快要死了,那些伺候他的人,当着他的面说出了这番话,父亲和母亲甚至为他准备好了丧服。
幸好出现了一个游医,他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连手背上都出现了斑驳的纹路,游医的掌心干燥而火热,贴在他的额头处。
他说,埃佩斯这是气散了。
人活一口气,无论做什么,人都得靠一口气撑着,有些人就图能做出一番事业,但有些人,为了膝下的孩子,他们活着都需要奔头。
埃佩斯在喝下苦药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是听到了游医的这番话后,脸上罕见的起了一些波动。
他叫人将那位游医绑了起来,在他的手腕上坠着沉重的铁链,双脚以木板相连接。
游医露出惊讶的神色,“是我救了你,可是你为什么如此恩将仇报?”
埃佩斯还有些虚弱,可是眼中却闪烁着诡异的神情,他道,“是您救了我没错,可是我的身体活着,我的灵魂也需要就此活过来,我需要用一口气吊着我的命,我想知道,您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能让我反抗所谓的,既定的命运?”
游医开始诅咒埃佩斯,“我当真不该救你,你就是个恶毒的豺狼,或许你的父母就是看清了你的本质,所以才不将王位给你……”
埃佩斯闲来无事,放空大脑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到游医临死前狰狞的面孔。
埃佩斯冷笑,可是拳头却被握地很紧,他不自觉地呼吸急促,牙齿被咬地很紧,他嘴上说着不在乎,不后悔,可是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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