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被养成了一个废物,他的一天要做什么,需要见到怎样的人,都被埃佩斯严格的规定上。
理查德在埃佩斯在监视下成长,却也以这样异样的方式被保护着。
可是现在埃佩斯死了。
身体冰凉,失去了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理查德仿佛和一具尸体诡异的共情着,他的心脏暂时停止了跳动,他的热血短暂地停止流动。没了埃佩斯,自己真的能活下去吗?
在经过了很长一段的伤心以后,理查德担忧起了自己的未来,他像是一只失去了长辈庇佑的,需要靠别人养活的雏鸟,发现自己失去了避风港后,在破旧的巢穴中寻找代表着安全感的气息。
埃佩斯是个非常喜欢读书的人,他的书房比理查德的房间还要大,摆着一座座实木制成的柜子,连空气里都是木头的香气。
这件占地面积很大的房间,全部被埃佩斯搜集来的各种书籍所占据着,更奇怪的是埃佩斯从来不爱看那些经典的书籍,他反而更喜欢从民间流传过来的,连书页都开始泛黄卷边的书,里面甚至有仙女和凡人恋爱的故事……
理查德一整天都神志恍惚,最常做的事就是蜷缩在书房的角落里发呆,他怀念埃佩斯,虽然埃佩斯对他并不真诚,或许在某个时刻还想置他于死地,可是理查德还是非常想念他。
一个再不怎么样的靠山那也是靠山。
埃佩斯对他的那些恶意,也随着死亡而烟消云散。
也正是在那间书房中,理查德找到了埃佩斯之所以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他想要获得更加漫长的生命,而自己的出生,也是埃佩斯实现计划的一步。
理查德在这座书房里昏昏沉沉了很久,在肚子里传来清晰的,饥饿感的时候,理查德挣扎着起身,在这件偌大的书房中,他找到了一本日记,还有一本有着黑色封皮,书页上的文字依然模糊的古书。
日记上是埃佩斯的所有成长。
——我要成为这个国家最伟大的君王,我要让见过我的人都能填饱肚子,穿着合身的棉布衣衫,我要让画着玫瑰的旗帜遍布全部的国家。
理查德从未设想过这些,只是上面的文字简单却生机勃勃,笔画勾勒间肆意张扬,充满着野性,理查德被短短的几句话所吸引,心头滚烫。
埃佩斯从未要求他做过这些,或许是血脉之间的相互吸引,当理查德第一次知道了埃佩斯的渴求,也为之心动不止。
到后来,埃佩斯的言语中却充满了怨怼。
——凭什么是他呢?他有哪点能比得上我?我愿意紧衣缩食,将省下来的钱全部用于购买粮食,分散给处于饥饿中的百姓,我愿意体谅他们的痛苦,消减税收,制定适合国家发展的政策……
——可是他呢?他什么都不懂,他的作业都是我帮忙写的,他满心满眼全是奢靡的生活,想着下课以后该喝怎样的酒,和怎样的人社交,他的脑子全被这些垃圾所占据了,而现在,我的父亲母亲告诉我,他们选中了这个垃圾,只是因为他可能比我活得更久一些。
——为什么?凭什么?他们还美其名曰只是他们想到的,最好的结果,让我不必劳心劳力,只是起个简单的辅助作用。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到后来,埃佩斯的愿望完全变了一个味道,浸满了仇恨的毒液,连理查德看了都打了个寒颤。
——我想要同正常人一样健康的身体,和漫长的寿命,我只想要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如果说,前面还能看得出一个少年的雄心壮志,就像是天空上才刚刚升起的太阳,可是后面,就是毒蛇浸满了毒液的牙齿。
埃佩斯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他本不应该的。
埃佩斯有多么聪明,作为他的孩子,理查德心中最清楚,他可以一眼就看穿事物的本质,也可以精明的躲在暗处,操控着理查德的一颗心,让他养成不断依赖的坏习惯。
如果他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或许,坐在王座上的会是埃佩斯,或许,他所期待的一切也免不了会成为现实。
可是那种绝望感渐渐的吞噬了他。
埃佩斯心甘情愿活在阴暗的泥土里,挣扎着求生。
理查德的心绪异常的复杂,作为埃佩斯的孩子,他同情苦苦挣扎,却越来越往下坠落的埃佩斯,可是作为一个差点被他杀害的人,理查德只有一腔怨恨。
——我第一次知道我有了孩子,并不是怀里的那个小东西爆发出的剧烈的哭声,而是他妄想我的依赖的眼神,我从小就梦想着要做所有人的救世主,可是却在命运的驱动下无法实现,而现在,命运似乎又重新给了我一个机会,好吧,在他为了我死亡之前,我会好好对待他的,甚至抱着补偿的心理,我应当将最好的东西给他。
——实话实说,我突然并不是很想杀死理查德了,他虽然愚蠢了一些,但也算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按照我学到的知识而言,好人是应当有好报的,可是现在……埃佩斯请清醒一些,犹犹豫豫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为他选择了一块墓地,好吧,似乎并不是为了他,里面到底会装着谁还是一件未知数,我希望是他,又希望是我自己。埃佩斯啊埃佩斯,你真值得狠狠两个巴掌。
理查德的心脏处坠着一块厚重的铁块。
无论如何,埃佩斯所有的光荣,以及不堪的念头,都随着他的死亡彻底消散。
至于那本来路不明的黑皮本子,则是帮助理查德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上面描述的东西于他而言太过离奇,看着上面的那些文字,理查德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如何通过献祭其他孕妇肚子里孩子的方式,来换取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如何制造出一种无色无味,却能在短短几秒钟内毒死一头大象的药物。
——如何通过暗示,药物,以及行为举止,去获得一个人的听话和忠诚。
——以及,怎样去延续自己的生命。
书上的内容实在是太荒谬,也太有吸引力了,它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诱人的致命的奇香。
如果这本书上的内容被流传出去的话,那该造成怎样的恐慌啊,理查德甚至不敢深入思考。
人的野心和**,是最难以直视的东西。
理查德用了无数种方式想毁掉它,用火烧,用水浸泡,这本书的材质和牛皮非常近似,触感柔软光滑,可是牛皮是一种十分娇嫩的东西,连养尊处优贵夫人的指甲,都能轻松的划开它。
理查德又不敢将它随意丢弃,生怕下一个拥有他的人会变成第二个埃佩斯,或许这些人里也会包括他自己。
理查德放走了地下室关着的人,作为这座房屋的继承者,他烧掉了那间书房,可唯独那本无法毁掉的书,理查德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我知道您父亲的死亡必然会让你非常伤心,但是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你父亲这一支血脉就剩下您一个人了……我听说,您想要搬到其他的地方去?打算将这间房屋弃之不理?”
理查德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嘴里对自己尊敬的称谓,先是恍惚了一下,再傻愣愣的反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不然呢?这里还能有别人?”
理查德小心谨慎地说,“路特斯叔叔,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太思念,也太依赖我的父亲了,但是我的父亲,死于一场风寒,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痛苦中死去,最后被装到一个狭小的木质盒子里,长久在这里住着,我的心脏都忍不住产生了一阵钝痛,所以我才想着远离这里,帮助自己走出来。”
埃佩斯的死亡是一件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他身体不好人尽皆知,他身材干瘦,脸上的神采永远都是两个极端——要么是惨白的一片,要么就是因为高烧,脸蛋酡红。
路特斯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
天生的愚笨,脑子似乎也并不怎么灵光,还有些一意孤行,只是为了防止触景生情,就偏执地想把房子给烧了……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路特斯简直想把理查德的脑子挖开来瞧一瞧,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埃佩斯毕竟是个亲王,他用过的东西,就算是再怎么不值钱,拿到外面去也是一个上等货色,而埃佩斯以后肯定得靠着现有的资产生活……
路特斯叹气道,“你父亲以前也帮过我,在我落魄的时候帮了我一把,我只是按照他的要求,为他运送了两只被锁在木盒里的活的羔羊,他就给了能让我翻身的钱……他真是个好人呀,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这样吧,我可以帮你处理这些东西,为你换取能供你下辈子生活的金钱。”
埃佩斯的心脏差点没停止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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