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瑶池闲了一段时日，云楼宫竟派了侍从来问她是否有空。
由于来人拿了哪吒的玉牌当信物，时青寻知道这是催她该赴约的意思了，点了点头，随着侍从往云楼宫而去。
哪吒正在宫门前等她。
少年周身气质冷冽而疏淡，白衣清隽，不过安静伫立，一旁守门的仙侍皆垂头屏息，不敢言语。
见到她身影时，仍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时青寻觉得哪吒的眼神变得缠绵温柔了一分。
像一座看不见多高的冰川正在融化，可是立于其下，窥不见融下的是否为锋利冰凌，又是否会落到她头上。
总而言之，冰冷中透着温情，迷人又危险。
——尤其是她自觉对哪吒产生一点提防之心后，这种危险在身边蛰伏的感觉更甚。
“青寻。”少年的音色仍是微凉的，瞥了跟在时青寻身后的侍从一眼，见侍从退下，他与时青寻并肩而立，“随我走吧。”
他带着她去了他所说的西莲苑，是他自己的寝殿。
一路没有让侍从跟着，时青寻与他挨得有点近，偶尔能感觉到他的衣袖碰上了她的肩，让她有点尴尬，想要拉开距离。
就是这时，哪吒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怎、怎么了？”时青寻有点被吓到。
哪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走得太急了些，并非这个方向。”
她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他前头，甚至闷头只往一个方向冲——差点撞假山了。
少年极有分寸，虽攥住了她手腕，却是隔着衣袖的。时青寻也不好说这样算不算失礼，只能由他牵住，换了个方向走去。
一路无言，过了一会儿就走到了西莲苑。
时青寻皱了皱眉。
怎么说呢，觉得这个被称作‘苑’的寝殿有点奇怪……
并不小，而且很金碧辉煌，珠宫贝阙，雕阑玉砌，一看就是位高权重的神仙该住的地方。
可是，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气，没有侍从，更没有任何的生活气息。
哪吒解释道：“此处我不常住，拐过前殿，后苑才是我的居所，还要走一会儿。”
原是这样啊。
时青寻点了点头，再随他往后边走去，她却只觉得更怪，甚至脚步都停了停。
——因为他所谓的居所，不过是一处简单的阁楼。
还有一片极大的莲花池，而已。
说阁楼简单，是因为前殿太过富丽堂皇，实际这个阁楼也没有到简陋至极的地步，只是属于普通到不行的那种建筑。
主要是对比太强烈，人心中感受到十足的落差。
“哪吒，这……”
这次哪吒没有过多解释，只道：“我一直住在此处。”
他没多说，于是时青寻也没多问。她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偌大一片的莲池上。
“这莲花，开得好好啊……”她感慨着。
与瑶池的六瓣莲花不同，哪吒的莲池多是重瓣莲花，花蕊藏于层层叠叠的火红花瓣之中，似一片赤色灿然的海。
没错，这里全都是稀有的、颜色极为纯正的红莲。
幽幽莲香沁人心脾，不再是哪吒身上那种淡淡冷香，馥郁香味汇聚一起，气息也变得温馨而缱绻起来。
“此莲池中的水，取自珞珈山海印池。”哪吒道。
这个时青寻知道！
海印池里有什么？答：灵感大王。
“莲花，则是灵山佛莲。”
最好的水，当然是用来滋养最好的莲花。时青寻点点头，此莲池灵力极盛，在这里修行事半功倍是绝对的。
事关修行，时青寻再难想到其他有的没的，她已经心痒难耐了！
哪吒也看出她的迫不及待，不曾松开她的手，反倒是手往下挪了一寸，轻点了点她的手背。
时青寻才反应过来，相执的手竟是没有分开。
“去池中化作原身吧。”哪吒如此道。
“你呢？”此刻她也不扭捏了，反正化了原型大家都是花，“你要不要去？”
哪吒极淡地笑了一声，“自然去，我会指点你修行要领。”
在凡间时，同为莲花身的哪吒也会指点她修行。
时青寻也笑了起来，点头。此刻，那一点提防的心淡了下来。
*
唯有一件时青寻没想到的事。
她先行化为莲花，她本就是红莲，甫一进入池中便和重重红莲融为一体，很难区分。
再看岸边，少年却仿佛一眼能看出她是哪一株，他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她的花身，而后显出了法相。
玉面娇容的少年人眉心有一点红痣，平日看只像一朵极小的红莲轮廓，法相显出，三头六臂，那簇莲也舒展开来，在他白皙平整的额头傲然盛放。
红莲的边际是淡金色泽，他那双凤眸也染就金色，变得晶莹而剔透，澄然如不容亵渎的真正神明。
只是如此看他，总觉得他的眼眸和唇都变得极淡，空洞而失去生机的模样。
像是被汲取了许多养分，唯余空壳。
时青寻的花瓣轻轻摆了摆，像眨眼，她不甚喜欢他这般的样子。
还是平日里的人身更好，虽气质冷，至少是个有生机的仙。
下一瞬，金光乍现，融入池中，她周身便出现了一朵还泛着灿然金光的重瓣莲花。
然后她的花瓣就全然开了，因为她很震惊——
哪吒竟然是一朵小白莲！
纯白如雪的花瓣微垂，轻抚过她的花瓣，似少年的白衣袖角，清冷的香萦绕在她身侧。
这株白莲傲然立于整一池的红莲中，本是不艳的色泽，却因独树一帜，不艳成了艳，艳冠群芳。
“凝神。”哪吒的声音缓缓响起。
莲叶落在她头顶，几乎将她拢至水下。时青寻才回过神，忽然觉得又有什么在她的花身下游走——是莲茎。
哪吒的莲茎缠住了她，将她往他的身边拉，即便她是一株花的形态，还是觉得这样被桎梏的感受有些难堪。
“三太子，你这……”紧张之下，她又用了敬称。
莲茎放松了一瞬，他轻道：“唤哪吒。”
“……哪吒，修行要这样子的吗？”
“嗯，凝神便是，放松。”
哪吒也没骗她，待真的放松下来，他的莲茎变成了为她梳理灵力的利器，那些还不能完全为她所用的强劲灵力，在他的帮助下，被她全然吸收。
莲叶轻抚她的花瓣，似哪吒在轻抚她额头。
待修行到了一定时候，她的大脑极为放松，又觉得识海被满满的灵气充盈，精力很充沛。
她开始想到什么问什么：“哪吒，为什么你是白莲？”
很好，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弱智的样子。
人家是什么莲花自己能决定吗？她不也是一诞生就是株红莲。昔年哪吒承佛莲脱胎，或许就是佛祖挑了朵白莲而已。
“不喜欢？”谁知哪吒真的耐心回她了，就是没正面回答，而是道：“若不喜欢，换个颜色便是。”
言罢，他的莲身攀上漫漫赤色，如火焰窜起，浴火重生。少顷，他当真成了一株如她一般的火红莲花。
时青寻：……
青寻：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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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去云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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