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刚鬣把钉耙往肩上一挑，看着满山的妖尸，心下动容道，“猴哥，这妖怪忒没良心了，这些妖杀便杀了，怎么还拿尸体挂在山头招摇，是想显威风吗？”
“让我去叫山门，引那妖怪出来。”
“等等！”孙悟空将金箍棒一杵，横在猪刚鬣身前，“先别下去，待我去探探虚实，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喊你出来，你再出来。”
说着，孙悟空收了金箍棒，便要一头扎下去，却被猪刚鬣拦住了。
“猴哥，你说得对，是我鲁莽了，我想同你一起下去，先找到我娘子被关在什么地方。”
孙悟空看着猪刚鬣满脸的忧愁，无奈地点了点头，“行吧，不过就你的变幻之术，最多也就只能变个胖点的小妖了。”
猪刚鬣：“无妨，无妨。这凡间，野猪常见，山头的猪妖更是随处可见，我变化成一个普通的猪妖，定然不会被识破的。”
两人商量着，便下了翔云，照着这山间来往小妖的成衣款式，变作了一只猪妖和一只鼠妖。
猪刚鬣看着孙悟空变化后贼眉鼠眼的样，疑惑道，“猴哥，你怎么变成了一只鼠妖？这也太……”
“欸！”孙悟空摆了摆手，“虽说难看，但鼠妖与那黄貂妖同属一科，凡间的妖精极看重品类血脉，变成鼠妖，方便行事。”
猪刚鬣听了孙悟空的解释，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猴哥真是能屈能伸，高，实在是高啊！”
孙悟空抠了抠耳朵，正想说，让猪刚鬣别拍马屁了，干正事要紧，忽然听到不远的拐角处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朝着猪刚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靠在墙上，自己也一同靠上了墙。
一个施法，两人全都没入了石墙之中，隐匿了踪迹。
果然，没过多久，有两个推着推车的小妖便路过了二人藏匿的石廊，推车上堆放着几个河妖的尸体，散发出一股股腥臭黏腻的气味，引来无数的苍蝇，乌泱泱一大片驻扎在尸身上。
若是定力不强的人闻到，此刻恐怕就要直接倒地呕吐了。
孙悟空则是直接封闭了自己的嗅觉，猪刚鬣胃里一阵阵地翻滚，但一想到要救娘子，不能坏了大事，便生生忍住了。
倒是推车的两个小妖，虽然脸上蒙着布隔绝气味，但终归收效甚微。
没走几步，便弃了推车，靠在石栏上干呕起来。
“呕——！”
“呕——！”
其中一只灰兔小妖忍不住抱怨起来，“我肚子里已经没东西能吐了，只剩酸水了，大王也真是的，示威就示威，何必搞得这么恶心呢？他也太重口味了！”
“嘘！”另一只黄牛精急忙警告道，“你小声些，当心被别的妖精听见，去告你的状。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大王的脾气，杀妖不眨眼，你要是不想要自个的脑袋，就继续口无遮拦吧！”
“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灰兔妖继续抱怨起来，“你说这些河妖到底是哪里来的，这山头他们又住不了，攻下来干什么？供着吗？”
黄牛精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谁知道呢，他们恐怕也是奉了谁的令，前来卖命的。这不，没打几个回合，还真把命丢了。快点推吧，干完了这些，还有别的活要干呢。”
趁着两人吐酸水的空挡，孙悟空弹了弹一旁猪刚鬣的肚皮，示意他同自己一道出来。
猪刚鬣很是识相，从石墙中一下子蹦跶出来后，就皱着鼻子迎上了两个小妖，同他们套起了近乎。
“二位，你们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们推？”
两个闷着头呕吐的小妖直起了身，本想着，谁这么好心，愿意接手这样的苦差事，正准备欣然答应，回头一看，却瞧见了猪妖身旁的鼠妖，瞬间吓了一跳。
二妖立刻对着鼠妖拜道，“不知长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长官？什么长官？
猪刚鬣一脸茫然地顺着两个小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们拜的正是孙悟空变化而成的鼠妖。
孙悟空很快代入角色，反问道，“你们可有看见大王在何处？”
黄牛精立刻回禀道，“大王击退了一众河妖，好像已经回洞府休息了，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来。”
“不是人，是仙子！”灰兔妖纠正道，“大王以前栽在过那仙子手里，据说他擒了那名仙子强抢的凡人，只待人家打上门来呢。”
孙悟空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猪刚鬣，似乎是在问：你这猪头，是何时逞的凶，得罪了人家？
猪刚鬣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很冤枉。
“嗯。”孙悟空装模作样道，“大王说了，要吓吓那个凡人，你们把推车上的河妖尸体推到那凡人被关的地方，让她夜不能寐，终日活在惶恐之中。”
黄牛精听了这命令，不由得一愣，但一想到是大王下达的，却又觉得合理起来，于是顺从地应道，“是，小的们立刻就去办。”
等到两妖走出一段距离后，猪刚鬣才嗔怪道，“猴哥，你怎么能让他们吓我娘子呢？”
“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孙悟空耸了耸肩，“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能更快找到你夫人的所在，咱跟着他们走，等找到了你夫人的所在，再把妖尸一丢，不就成了。”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猴哥了。”猪刚鬣拱手赔罪道。
孙悟空摆了摆手，不再多言，施了法暗中紧跟在两个小妖后头。
只见那小妖们推着满载河妖的车，走过一条条石廊，直奔山中而去，路上还遇见许多或忙里偷闲，或闲里偷忙的妖精，赶着山羊，驱着雉鸡，闻到河妖尸身的味道，都躲得远远的，不愿上前。
这倒是间接地全了孙悟空的计策，那两个小妖不与其他妖精交谈，知晓自己被骗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弱了。
两个小妖艰难地推着车，到了黑风地牢，却在门口碰见了大王跟前的红妖：虎先锋。
虎先锋闻到河妖尸身的气味，愤怒地皱了皱眉，施法直接将推车掀翻，骂道，“你们想死吗？把这等污秽之物放到我面前！”
两个小妖吃了一惊，正要开口解释。
一旁的孙悟空伸手食指，指了指不远处的地牢门口，嘴里轻道一字，“定！”
忽的，目之所及的所有妖怪瞬间都成了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这时候，猪刚鬣方才松了一口气，对着孙悟空奉承道，“猴哥，你这一招定身术，实在是高明。我这就进地牢去寻我娘子了。”
孙悟空点了点头，“我与你一同前往，要想探得那妖怪的底细，他自家的地牢可谓是再合适不过的场所。也不知那牢狱里都关了些什么妖怪。”
黄风山的牢狱建在深山之中，一走进去，便有阴风阵阵袭来，好似一个发了霉的冰窖，又冷又臭。
猪刚鬣一进去，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娘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我定要让那黄貂妖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一旁的囚屋中便传出一记冷哼，“大言不惭！”
孙悟空循声望去，便瞧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虎妖，正蜷缩在墙角，浑身上下皮包着骨头，几乎毫无血肉可言。
他饿很久了！
这几乎是所有人见到眼前这只虎妖的第一反应。
孙悟空慢慢走到囚室前，目光在虎妖身上逡巡了一番，察觉到他在被关之前，于凡间妖物而言，法力应当不弱。
“我听闻，这虎类在山林中，自古以来便是称王的，如今你却沦落成一个阶下囚，还是被一只鼠精关起来的。如今，不消说山王之威了，就连反抗的勇气都被消磨得渣都不剩了。不知你坐化之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你……”枯瘦的虎妖被激得猛然坐起，扑向孙悟空所站的方向，两只干柴般的手死死地抓着囚门栏杆，恶狠狠低吼道，“小子，你可知那黄风怪是什么来历，就敢在这说大话。我告诉你，他可是大有来头的，咱们凡间的妖怪遇上它，就只有讨饶的份！”
“哦？那你倒是说说，他是何来头？”孙悟空故作轻松地问道。
虎妖抓着铁栏杆的手越来越紧，露出嘴角只剩下一颗的虎牙，神情忌惮道，“他是从西天佛地而来，习得三昧神风，只消吹一口气，甚至能将一座小山吹倒，如此神通，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妖怪，哪个能是他的对手？”
“要不是他把我当作占据此山的纪念品看待，他早就把我剁了。”虎妖怅然道，“可如此活着，还真不如一死了之。”
孙悟空调笑道，“哦？那你为何不死，还熬到了现在？”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虎妖仰天长叹道，“只要我还活着，就还有一线希望，可以重整山河，东山再起。那黄风怪行事张狂，谁知道他会不会遇上一个比他更厉害的存在。若是我等到了那一天，便是我的造化，若是等不到，那就挨到死！”
孙悟空勾唇笑道，“你能有此心性，想必从前黄风山的山大王正是阁下？”
“那是自然！”虎妖眼中露出坚定之色，“像我们这些全无家世背景的妖怪，要想在这山林中挣得一席之地，靠的都是血淋淋的搏杀。心性虽说是天生的，但也得靠后天磨砺。”
“就算老子再投一次胎，这一世的心性磨砺早已入了我的魂魄。来世，我也必将是一条好汉！我没什么好怕的！”
孙悟空看着虎妖，只觉得它身躯虽瘦弱无力，可精神却强悍无比，不由得有些动容。
他微微一笑，抱拳道，“虎兄，放心吧，你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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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黄风洞陷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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