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小姐?”
“嗯……”梦里的烤鸡腿被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呼唤打断,元和景含糊不清地应过,仍在休眠状态下的四肢却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盘子里香喷喷的鸡腿突然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对着她脑袋当头一腿。元和景下意识抬手抵挡,可是痛感迟迟没有落下,忍不住低头看时,大鸡腿已经变成了黑黢黢的木牌位,上面端正写着“大理寺祝少卿之灵位”。
这下元和景彻底被吓醒了,一个打挺坐起身来,忙不迭往床底下看去。那个被她随手丢下床的牌位还躺在原地,打过蜡的边缘隐约泛着光,青天白日下看起来倒是没有夜里那么吓人了。
元和景咕咚一声咽下口水,小心翼翼翻身下床,用脚尖轻轻碰了碰,方正的底座被推歪几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夜里的经历走马灯似的从眼前过,她四下环顾一圈,桌椅皆是完好,梳妆台上还摆着昨夜匆忙卸下的珠钗,门窗严丝合缝地关着,明明和睡前别无二致。
元和景自顾自嘟哝道:“难道真是做梦?”
想了想,她还是把牌位捡起来,扯着袖子在面上仔仔细细擦过后端正放在桌面上,双手合十对着拜了三下,极尽虔诚地说:“能夫妻一场便是缘分,待会我就去给你烧好多好多纸钱,你且安心地去吧。”
语毕,她又不放心地补充了句:“千万别来找我啊。”
“小姐,晚些还要向夫人敬茶呢,莫要再赖床了。”
“知道了,你去备热水吧。”元和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铜镜前坐下,仔仔细细端详镜中人的面貌。
鹅蛋脸,弯月眉,乌溜溜的瞳仁里折射出浅浅微光,眼角的泪痣并不明显,却衬得皮肤越发白皙莹润,红唇略有些发干,不过并未影响天生优越而美观的唇形,若能忽略眼下挂着的两片乌青,任谁见了不夸这是个水灵灵的大家闺秀?
净过面梳妆时,元和景特意吩咐多上些脂粉,檀月捏着盒子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道:“敬茶过后便是姑爷的葬礼,小姐还要去见宾客,守灵堂呢。”
“罢了罢了。”元和景叹口气,任由自己被化成一张惨白如纸的哭丧脸。
才过门第一天,先是被噩梦吓得半宿没睡好觉,白天还要接着好一通折腾,怎么自己嫁个死人比嫁活人还麻烦?
不过总算是逃脱了父亲的掌控,日后自己再也没人管,也不必再因为偏心的老头受气。想到这些,元和景心里总算宽慰了些许。
敬茶仪式安排在大堂,少卿府向来是祝长生坐镇,前大理寺卿祝行之前些年突然暴毙,祝老夫人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没过多久便去了山林静养。不过眼下祝长生传来噩耗,也不知这位年迈体弱的老太太如何能受得住。
元和景先一步到了大堂,敬茶时也只有两人外加几个丫鬟在场,分明该是喜气洋洋的时刻,祝家却冷清得出奇。
祝老夫人一如面容般温和慈祥,简单走完过场后便拉着她起来,空旷静默大堂内,只有一遍又一遍的“你受苦了”说得声声诚恳。
葬礼还需祝老夫人主持大局,元和景便带着丫鬟下人们在门口迎客。白幡在风中肆意翻涌,正配今日阴沉沉的天空。刚等过没多久,便有轿子在府前停下,元敬瑭着一身玄色长袍,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
元和景没想都父亲会来得这样早,原本还琢磨着想法子避一避,现在却是无处可逃。眼见着人越来越近,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爹。”
回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一声“哼”。
元敬瑭是武将出身,早年间带兵打仗立下赫赫战功,即使现在已过耳顺之年,眉眼间依然带着英气,透出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
元和景见惯了他这副样子,内心自然毫无波澜。分明和祝老爷定下娃娃亲的是他,现在生气的也是他,既然怎么做都无法让他满意,那自己就干脆走远些,眼不见心不烦好了。
眼睛远远捕捉到一抹素色,元和景光凭身形便能认出那是江印月,走得近了更能看清楚。来人长一张长辈爱夸有福气的圆脸,为了今日场合也只是略施粉黛,更显得五官清秀俊丽。
见到元和景,江印月神色不掩担忧:“看你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昨晚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我给你的符箓管用吗?”
本着不过是梦,无足挂齿的想法,元和景摇摇头表示无大碍:“你的符箓在哪里求的?快些丢了吧。”
也不知道梦里请来了哪方妖鬼,虽说声音听着还算顺耳,但那像猫又像狗的轮廓,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个好的。
江印月一脸真诚:“我自己画的。”
对上元和景隐隐冒火的视线,江印月连忙补充:“我是向教卜筮之术的师父学的,他说这符关键时刻能保命,我练了许久才画出这么几张,绝对不会出差错。”
元和景扯了扯嘴角,也同样真诚地道:“你去把学费要回来吧,我心疼银子。”
“那不行。”江印月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凑到元和景耳边,压低了声音,“之前说好给你算的姻缘卦,今日已经起卦了。”
元和景神色一凛,忙问:“如何?”
江印月道:“天雷无妄卦,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打住打住,说点我能听懂的。”
江印月清了清嗓子,复又道:“大凶之兆,预示前路坎坷,难得圆满,日后行事也需多加小心,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元和景惊得眼睛都瞪大了:“怎么会这样?”
江印月看起来也是束手无策的样子:“卦象上就是这么说的,总之……你日后多加小心吧。”
目送了江印月进门,元和景一脸生无可恋。要说这祝长生也是赶巧,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约好履行娃娃亲的前几日死,若不是已将离家的寄托放在这身上,她早就给自己另谋出路了。
接连有宾客到来,说的惋惜祝福之语她都一一应下。开席的时辰将近,有轿辇姗姗来迟,元和景见到来人后,连忙端正了神情,行礼道:“齐少卿。”
“祝夫人不必多礼。”雪白衣袍悄然融入这一片寥落景象中,狭长的眸中似有哀色,齐竟虚扶着她起身,随即叹息,“我与祝少卿本是同僚,如今却目睹着他红白相撞,偏偏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齐某愧对祝夫人,愧对祝家。”
“齐少卿言重了。”元和景换上一副沉重的表情,“能得齐少卿如此挂念,夫君在天之灵也能聊以慰藉。”
又客套过几轮后,齐竟迈入府邸大门。身侧的丫鬟提醒了时辰,如此也该是去给这位夫君守灵的时候。
新婚燕尔,夫妻俩的初次见面,便是以这样的方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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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嫁了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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