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床被元和景慷慨赠出的被子下,属于人类的身体和四肢逐渐将之塑出起伏流畅的弧度。
有极轻极柔的凉意落在脸上,元和景下意识皱了皱眉,那点不适感很快就消失了。她还尚在梦中,对此毫不知情,恍惚间只当是月色闯入纱帘,而纱帘无意偷吻了我。
翌日一早,元和景赶在敬茶前起床,那只狐狸还蜷在被窝里毫无动静,检查完还活着后她便偷偷溜去了后门,将信交于街边的小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亲自送到齐少卿手中。
再过几日便是祝长生出殡的时候,少卿府内要操持的地方还有很多,祝夫人却在今天病倒了。敬过茶后对其他事都是含糊其辞,只着重宣布了下葬一事延后,问及缘由也只说真相未明,不可操之过急。
真相再怎么未明,人死又不能复生。元和景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见祝老夫人虚弱得厉害,送她回房后就不再叨扰了。
如此这般等了一天,送出的消息却是了无音讯,元和景不知怎的心里越发没底,派出去打听的檀月迟迟未归,她却等来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三小姐,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吧,他们死得冤枉、死得冤枉啊……”
小梅说得声泪俱下,引得元和景不由得正色,连忙将她小心扶起,屏退管家后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坐下来慢慢说。”
方才被撸得舒服的狐狸很自觉跳上了桌面,前爪枕住下巴趴成它最舒服的姿势,只有身后那条蓬松的大尾巴还悠悠然地甩来甩去,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元和景的肩头。
“奴婢前些日子告假回家,搭牛车坐了足足两天,推开门却看见满地都是血,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去问附近的婶子,她说她说好几天没看见我爹娘……”
说着,小梅又忍不住抽噎起来,张了张嘴却是再也说不出话,元和景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然后呢,你可有报官?”
“报了,报了……”小梅手抖得厉害,堪堪抿下一口便把茶盏放下,“当官的说,我爹娘是被狐妖掏了心,现在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了。”
见她情绪隐隐有些失控,元和景忙出声安慰,却被小梅以突然坚定起来的语气打断:“但奴婢知道,我爹娘绝对不是狐妖害死的!”
“为何?”
小梅颤着手从袖口里掏出一样黑色的事物,递给元和景后才接着说:“我家后院种了菜,怕野猪来偷就养了条大黄狗,这是我在狗窝里发现的。”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布料,质地轻薄,边缘凌乱错杂,摸上去还略有些湿,一看就是被狗嘴咬住用力撕下来的。
若非要说……倒是和夜行衣的材质十分相像。
元和景正凝眉思索,小梅停顿片刻后又开口道:“而且,大黄的嘴里还有血迹,我绝对不会认错!”
如此一来,小梅父母之死便可百分百断定为活人所为,可就连京郊的地方官员也一口咬定这是狐妖作乱,口径统一得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这掏心案……绝对没那么简单!
小梅还在断断续续地落着泪,元和景神色凝重,半刻后心里已然做好决定,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放心,我明日便去大理寺请齐少卿探查此事,定还你父母一个公道。”
安顿好小梅后时辰也不早了,元和景决计不让狐狸再抢走自己的床,连着被子一块给它丢到了小榻上,却没想到夜半时分突降大雨,来势汹汹的倒春寒冻得人在被窝里直打哆嗦。
那狐狸或许也感觉到冷,一声不吭地跳上床。元和景在被子里陡然摸到热源,没多想便贴了过去,后半夜总算能舒服地睡下。
于是她清晨无意识发出呢喃时,便冷不丁地吃了满嘴毛。
“呸呸呸……”
这一闹瞌睡算是彻底醒了,元和景看了眼被窝里盘成一团的狐狸,又起身去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没忍住嘟哝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照例在早膳后将老夫人送回房,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到了大理寺。元和景想着祝长生也是大理寺少卿,只可惜英年早逝,自己还没能耍过少卿夫人的威风,也不知道现下这身份还作不作数。
下马车时正好留意到门口布告栏上新贴的告示,元和景粗略看过,无非说了掏心惨案皆由神秘狐妖所为,请诸位民众多加防范,如有发现踪迹者,重重有赏。
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一无人证二无内情,就这么推到一个虚无缥缈的狐妖身上,实在不像大理寺的行事风格。
向守卫说明来意后,前来接待的是一个身形魁梧、不苟言笑的男子,恭敬行礼后,他道:“在下大理寺寺正邵常,少卿已经在大堂等候,夫人请随我前来。”
“有劳邵寺正了。”
“祝夫人不必客气。”说罢,邵常转过身带路,落脚时却一轻一重,即使他极力克制,也难掩微跛的姿态。
元和景犹豫道:“邵寺正的腿……”
“无妨。”邵常侧过头来微微一笑,“大理寺狱丞名石岩,酷爱养些小猫小狗,属下路过时不慎被咬伤了腿,不过并不严重,过些日子便好了。”
听过解释后,元和景几乎立刻便断定出他在说谎。邵常看起来不像是没有功夫的文人,却能在大理寺里被咬伤。就算是一时不查,明知有狗却不提前防备,那便只能是事发突然,来不及防备。
况且,小梅家里也有一条用作看守菜地的狗。
言辞含糊的告示、莫名被狗咬伤的寺正,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出事的另一位少卿……
还有那封石沉大海的匿名信,究竟是没收到,还是收到后选择不作为?
前面还有几步阶梯,元和景猛然顿住,随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懊恼道:“今日出门出得急,现在才想起忘记拿赠予齐少卿的礼物了,空手拜访实在无礼,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祝夫人……”邵常想要挽留,却见她去意已决,只好不再多说。
元和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尽量将步伐迈得从容些。本以为能就此全身而退,却没想到背后一道含着笑的男声凭空响起——
“祝夫人不必客气,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坐吧。”
……是齐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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