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煦是被水泼醒的,他觉得浑身都火辣辣地疼,抬起沉重的眼皮来,却见他一手带大的小皇帝此刻正坐在牢房的正中央看着他,他缓缓笑了笑,“你还是来了。看来,你和你爹还是不同的。”
萧启元的上半身隐匿在阴影中,看不起他脸上的神色,只听他道:“你就这么确信,我一定会来?”
萧承煦:“你是我带大的,我自然了解你,轻狂有余,果决不足,若是你父皇,此刻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住口!你还有脸提我父皇?”萧启元闻言起身,一张怒容显现在光里,他走近前道:“你和我父皇是亲兄弟,你却如此惦记他儿子的皇位,还想对我的母后图谋不轨,你有什么资格提他?”
萧承煦觉得十分好笑,便也真的笑了出来,再这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显得十分瘆人,笑得萧启元一愣,下意识道:“你笑什么?”
萧承煦咳嗽了两声,胸腔沉重,他道:“我萧承煦此生,自问无愧天地,亦无愧于任何人。至于你父皇,若要说对不起,那也是他对不起我。”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耗尽了力气,再也抬不起头来,任由身体挂在刑架上,镣铐将他的两条胳膊勒住从而承受他身体的重量,带来成片的淤青,再加上鞭伤,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
不知为何,萧启元看着竟有些不忍,他转过头去不看他,道:“只要你答应放权,我也不会为难你。”
萧承煦垂下头颅闭着眼笑,轻声道:“所以你知道他们绑了玉盈,也是你授意他们对我严刑拷打了?”
萧启元没有应声,他虽然答应与萧启翰合作,会在猎场多留几日拖延时间,却也没想过要伤害与此事无关的苏玉盈;他虽然恨极了萧承煦想要他的命,却也没想过这般用刑,若不是今日前来,他甚至没见过这样多的刑具。今日他来,萧启翰也并不知情,但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陛下,当真要如此,对我赶尽杀绝么?”萧承煦睁开眼,因为虚弱已经抬不起头,他只看见萧启元那双绣满了龙纹的鞋子。他忽然想起临行前为萧启元新打造的那把柘木弓,现在还躺在他的营帐里,没来得及送出去。
此刻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并未将求生的希望都寄托在苏玉盈身上,他在赌,赌萧启元会来,如今人来了,他不该沉溺于这些情绪里。
“你还不知道么?萧启翰的人带着玉盈回王府去取兵符了,你说,等我死了之后,萧启翰会如何对你?”
萧启元闻言竟有些慌了神,随即又镇定道:“大哥自然不会像你这样,处处为难朕。”
“真是天真……”萧承煦缓慢地眨了眨眼,继续道:“论兵力,萧启翰身后有三营,萧承泰手上虽无兵力,但若八王支持萧启翰那便是四营,而会支持你的人有龙凤虎三营和郑王的一营,至于我和承轩的三营及我代管的一营,即便由你们两方瓜分,那最终的局面至多不过是势均力敌,你觉得你有什么胜算吗?再者说,你并未亲政,朝事上难道你还想压萧启翰一头?”
此前他虽然收了萧启翰的兵权,但眼下萧启翰拿着兵符,加上那三营原本就跟随多年,调动起来自然无需费什么力气。
萧启元在原地思索着,没有说话,萧承煦接着道:“我是如何教你的?他前些日子还放出蛟龙玉璧乃是真龙天子的象征,你觉得他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支持你么?即便他真的支持你,那也是存了将你当成傀儡的心思。你恨我,我知道,你忌惮我,我也知道,可你要是这般引狼入室,才是真的辜负了我的一番教导。”
“摄政王如今都已是阶下囚了,还在想着训朕?”
“萧启翰的人已经去取兵符了,而你又远在围场不在皇宫,你说,他会不会发动兵变?此刻他和萧承泰人都不在这里,又是去做什么了?此次行猎带的人不多,他若是调动兵马围了这里,你觉得你能跑得了吗?”
萧启元闻言一惊,抬头看了看四周,但除却远处燃着的烛火外,并无其他动静,静得叫人害怕。
萧承煦咽了下口水,喉咙的干涩却并未因此缓解,“你不妨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这些话,他若是狠狠心,一不做二不休,你和我今日就都要葬身此处了。”
萧启元后退了两步,随后走出了牢房,萧承煦闭上眼休息。不出所料,没过多久萧启元便回来了,他似乎是站在跟前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命人将他放下来,萧启翰的人被他的人制服,又架着他往外走。
此时天光大亮,萧承煦刚被拖到外头便又昏了过去,萧启元将他带会营地并留下军医为他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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