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小院照得透亮。
那棵老柏树依旧枝繁叶茂。
树下,一只秋千正随着微风吹拂轻轻摇晃。
旁边的爬架上,深绿的藤蔓缠绕,点缀着几朵不畏秋寒顽强开放的小花。
院中央的小池塘清澈见底,咕噜咕噜转动的小水车带起潺潺水声,几尾肥硕的锦鲤在其中悠闲摆尾。
墙角那一小块方整的土地里,并非记忆中的荒芜,而是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各种常见的药草,薄荷、紫苏、艾草……
阿石闻嗅到了淡淡的清苦香气。
秋风起。
透过门框,她望见了敞开的雕花窗前,那一排用彩纸精心糊成的旧风车,正欢快地转动着。
这里的的确确是陆怀瑛在连家堡的临时住所。
可却与她的记忆有很大的区别。
印象里,她来连家堡做客的时间甚至比她曾经的父亲陆元洲还要多,还要久。
可就算如此,这个地方以前也没有那么……
那么满满当当。
阿石睁大眼睛,视线缓慢地扫过庭院的每一处地方。
——她记得,这里好像并没有摆放和装点那么多东西。
那棵老柏树一直都在,可那秋千却是没有的。
那水池子原本是光秃秃的青石板地,更不用说池子里的水车和鲤鱼了……
那块药草田,她记得应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来得及种……
甚至还有……院墙屋檐下静置的两个木马。
一黑一白,油漆光亮。
——
“城璧!”记忆里,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兴冲冲地蹲在檐下,挥舞着胳膊比划着,“这里这里,以后我想放两个小木马在这里。”
“一个漆成黑色,一个漆成白色。”她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小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补充道,“再等以后的以后,君儿也有了自己的马,我们就再漆一个,这样就可以一起骑木马啦~”
那个时候连城璧是怎么回答他的?
——“好啊,怀瑛说什么都好。”
——
阿石的心狠狠揪紧一瞬,酸涩与悸动没出息地涌上鼻尖。
难道……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
“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恍惚的片刻,不晓得什么时候,连城璧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阿石的身后。
他微微弯下腰,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低低开口。
“这不像你啊……”
“这里……收拾得这么整齐周到,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啊……”
阿石握成拳的手掩在身后,她强迫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克制着心中的颤抖,不让其蔓延上指尖。
连城璧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的确,这儿有主人。”
“有主人你带我来这儿干嘛?”阿石蹙眉不悦,“还有,你靠我那么近干嘛?”
她猛地侧首抬眸。
连城璧的身形高大,她整个人都好像被拢在了他的阴影里。
危险——!
脑子里的警报响起的刹那,她弹跳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直到离他足够远,她如野马狂奔的心跳才堪堪缓慢下来。
“连少堡主一向有洁癖,和我这乡野村姑靠那么近,不怕沾上灰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洁癖?”连城璧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呆在原地,反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线索,循着她的退路上前一步。
如此一来,他们又靠得过分近了。
阿石觉得连城璧那咄咄逼人的样子,似乎不太正常。
“总之,有主的房间,我不住。”她心一横,像是院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拔腿就想逃。
手腕骤然一紧,她的手腕被连城璧一把攥住。
他的力道很大,手指温热甚至有些烫人,强势到让人觉得荒唐。
“你只能住这儿。”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哈?”
阿石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想甩开他的手却没能成功。
——这家伙为了防止她逃跑,居然运起了内力拽着她?!
“借用你连少堡主之前的话——「偌大的连家堡,不会连个空房间都没有吧?」”阿石高声道。
“没有!”
连城璧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眼神近乎偏执。
“从这一刻开始,连家堡就没有其他能给你住的空房间了!”
他重复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你只能住这儿!”
“大不了我去跟十一住!”阿石口不择言地吼着,拧着手腕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你敢!”连城璧的脸黑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阿石被他的蛮不讲理彻底激怒,仰头瞪着他,“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是。”连城璧竟是想也不想地认了下来,“你就权当我吃错药了。”
“你……”阿石气结,胸膛剧烈起伏,“你为什么非要我住这儿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心跳得飞快,一半是气愤,一半是心虚。
“住这儿有什么不好?!”连城璧反问道,“难不成你害怕了?你在担心什么?”
“我害怕?!”阿石跳起来恼道,“我能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她总算甩掉了连城璧的手掌,喘着粗气叉着腰环顾一圈,“我当然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地方才不想住这儿的!”
说罢,她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开始从院子到屋里进行一番近乎刻薄的检阅。
她一脚踹飞了那摇摇晃晃的秋千:“什么破秋千!”
转身几步至爬架前,她嫌弃地用指尖戳了戳那些小花:“这种的什么玩意儿,蔫头耷脑的,丑死了!”
紧接着她又快步冲到药圃边,嗤笑道:“啧啧,还学人种草药?看这土干巴巴的,能种出什么好东西?别是杂草吧!”
然后她垂头睨了那池子里的红鲤鱼,嘲笑道:“那么肥的鱼,应该在锅里而不是在水里!”
一套操作下来,连城璧的脸色已经铁青。
那双深沉难测的眼眸里,翻涌着孤零零的失望与怒意。
阿石甚至跑到木马跟前,把黑木马踹倒。
“谁家二十多岁还玩儿木马啊!”
——她甚至不敢怎么使力,只是控制着脚尖轻轻一踢,那木马就可怜巴巴地歪倒在地。
“啪嗒”一声轻微脆响,却像砸在她的心坎上。
“陆怀瑛!”连城璧终是忍无可忍,连名带姓地低吼出声。
“你说谁啊——!”阿石的火气并不比连城璧少分毫。
她猝然转身,狠狠揪过了他的前襟,迫使他的眼睛对上自己的视线。
那一字一句,像是咬着牙关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我、不、是、陆、怀、瑛!你听清楚没有!”
连城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逼视弄得怔了一瞬,失神呆望了好一会儿。
渐渐地,他眼底燃烧的怒火竟奇异地平息了下去。
忽然,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好,你不是陆怀瑛。”
他的语气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平静,诡异地沁着一股子慵懒与放纵。
“你……”阿石见他陡然变脸,没由来的心里发毛,抓着他衣襟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些力道。
“我不管你是谁,阿石也好,陆怀瑛也罢。”
连城璧的目光扫过那只被“踹”倒的黑木马,又不紧不慢地移回她强作镇定却难掩慌乱的脸上。
“有本事,你就把这里砸光了,什么都别剩下。”
他甚至欺身向前,嘴唇险险就要点到她的鼻尖。
两人温热的呼吸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纠缠在了一起。
“如此,我就信你真的不喜欢,不在乎。我就同意你,立刻搬到别处去。”
第一次见到连城璧如此专横的一面,阿石只觉自己快要被他的气势压倒。
她忙不迭后撤几步,不料下一刻,后背就撞上了围墙,彻底断了她的退路。
砖块垒叠的冰凉透过衣料,缓缓攀上她的脊梁,激起一阵战栗。
可面前,连城璧的身体几乎与她贴在一起,避无可避的近距离令她焦灼难堪,血液仿佛一刹那就涌上了头顶。
胸膛因呼吸而若即若离地起伏不定。
他炽热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
她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
粘稠的空气异常艰难地被吸入鼻腔,丝毫都没有减轻羞窘的窒息感。
不安的情绪随着心跳快要跳出嗓子眼。
可有那么一瞬,她居然舍不得推开他。
——简直荒唐。
恰在这时,一阵秋风掠过院门。
阿石猛地一个激灵,先一步清醒了过来。
羞愤交加之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连城璧,你疯了吧?”阿石冷冰冰地提醒道,“像你这种有妇之夫,麻烦离我远点。”
连城璧的脸被打得微微偏了过去,脸颊上徐徐浮现出一片红印。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缓缓抬手,用指尖轻轻摸了摸那处发烫的地方,居然笑得比方才更愉快了。
“你第一次知道我疯吗?”他转回脸,眼神亮得惊人,“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说罢,他双臂一伸,稳稳地撑在阿石身体两侧的围墙上,彻底将她锁在胸前。
微微俯下身,他凑到阿石侧脸旁,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她耳边厮磨。
“没关系,你会有时间重新认识我的。”
他刻意停顿,每一个字都好似敲打在她的心尖上。
“我们,来日方长。”
哟哟哟,阿石你口是心非!我作证!
还有连少堡主!你被人扇耳光了!你在高兴什么?!
(某些人看似挨打,实际占尽上风了呢,呵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故地,争端,一巴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