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叶吟自己也承认——那个学期她被李沫带上偏路,超级加倍地玩游戏,确实不应该。
因为李沫不上晚自习也不住校,听说叶吟是王者,就把手机连同账号都交给了她。
“这台机子是我零花钱买的,只放在学校里玩,”李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顶配,主要是怕被老师没收,你凑合用吧。”
叶吟拿着这台某牌去年的旗舰机,舔了舔后槽牙。
李沫十分真诚:“叶吟,我算了一下,现在刚到赛季中,能不能获得第一个王者印记,就看你的了。”
叶吟顺便看了一眼他的段位——“历史最高:尊贵铂金。”
尊贵的倒数第三,和尊贵铂金段位,相得益彰。
实话说,叶吟很少得人这么看重,于是她“受宠若惊”地拿出了诚意,语气沉重地说:“我明白,交给我。”
她抽空玩,本以为信手拈来,结果等第一个赛季结束,还卡在差一颗星上。
李沫没说什么,但叶吟自觉重任在肩,不能辜负同学期望,于是从新赛季第一天开始就憋了口气,熬夜帮人上分,终于打出了李沫的第一枚王者印记。
渡劫赛是下午第四节课,自习。
一局游戏胶着了快三十分钟,等结算界面的“胜利”一出,李沫几乎要跟叶吟抱头痛哭。
后桌看到门玻璃里教导主任的脸,狠狠地踹了一脚李沫的凳子——这导致他到底没哭出来。
叶吟黑眼圈又重了两分,轻描淡写地表示小事一桩。
然而很快她就轻描淡写不起来了,天降横祸:快要小科合格考了。
祸不单行:合格考之后就是高一期末。
叶吟大半个学期都在峡谷奋战,她白天困得像狗,晚上当游戏匹配机制的狗,总之就是狗了三个多月,眼看狗不住了。
合格考突击结束,她悬着心进了考场,好在难度不大,考后对了对答案,有惊无险。
期末,那就是全面崩盘了。
第一门是数学,卷子发下来第一时间,叶吟一眼扫过选择题题干,轻轻地闭了闭眼。
她想:完了。
连第一题求共轭复根都不知道是啥了。
从数学开始,所有科目稀里哗啦拖泥带水,糟蹋成了一片不抗倒伏的水稻。
考完就要收拾东西准备放暑假,班里一片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欢乐气氛,只有叶吟头顶笼罩着无形黑云。
她慢慢地数着课本,李沫在旁边安慰:“没事,不丢人,总有人要考倒数的,根据相对论,没有倒数第一就没有正数第一,而成绩是薛定谔的猫,开盒之前你我皆是黑马……”
叶吟仔细地看了他一眼,李沫立刻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一小时前、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李校花喊住她,认认真真地说:“李沫家里什么背景你知道吗?他以后出国读大学,不用高考成绩,你也不用?”
“有背景”的李沫两眼清澈,叶吟给他打上王者,他就说要给叶吟代打费,一千六百六十六,因为谐音是“你666”。
叶吟看着尊贵的倒数第三——其实现在已经是倒数第二了,因为只有一个长期不来上学的同学象征性地挂了个零蛋——她意识到,李沫其他科都是看老天脸色上两位数,但他的英语,基本次次都是140 。
于是她说:“我不要代打费,你教我学英语吧。”
几天后,成绩下来了。
叶吟硬着头皮把成绩单拿回家,不敢想要面对怎样的疾风骤雨。
二老确实有些怒其不争,但他们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本来准备进屋抄家伙的,出来只拿着采购单,面容平静地开门去买菜了。
叶吟攥着卷子,孤零零地站在客厅,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心里一片冰冰凉凉的灯光。
爸爸妈妈,你们看不见吗?
……
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在乎呢?
手机振动,是李校花发的消息问:“挨打了吗?知错了吗?还敢这么玩吗?”
再往上一条,是杨星不伦不类的一句:“允许你抹黑我一次,就说我倒数第五给你垫背(其实差点摸进班前十哈)。”
叶吟咬掉嘴唇上的死皮,等老爸老妈回来,主动申请了一顿竹笋炒肉。
她手心红了,心却安了。
*
打了一个学期王者农药的叶吟终于迷途知返,她考虑了又考虑,在杨星和李校花警惕的眼神下,把李沫拉进了三人的企鹅群。
正式放假第一天,四人在吵吵嚷嚷的肯x基聚头。
“李沫,”叶吟介绍,“李校花、杨星。”
“啊,啊,你们好,”李沫搓着手,有些局促的样子,“吃点什么?我请客。”
李校花挑剔地说:“我减肥。”
李沫点头:“冰美式可以吗?我妈说那玩意加快代谢是不是?还有那个玉米棒?叫什么,优质碳水。”
杨星不停按着圆珠笔,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我不吃鸡肉。”
“噢那牛堡可以的,健康!双吉还是和牛?噢不对,双吉是金拱门的。诶,和牛堡也没了,啥时候的事啊?”李沫脑子跟不上嘴,说到哪算哪。
叶吟向两位鼻子不是眼睛的朋友承认错误:“上个学期我被游戏毒害,不是李沫的错,但他也有意悔改,而且比我们三个人C3_2的英语分数之和都高……”
“等一下,”李校花皱眉,“我英语考得最差刚80,你们俩多少?”
杨星:“60……”
叶吟:“……63。”
李校花看向李沫:“你呢?”
李沫乖巧回答:“144。”
“……淦,”杨星停止按笔,“沫哥,请授我洋人话。”
李校花也不挑剔了,双眼发直:“144,这是人吗?客观题满分?”
叶吟如愿看到被镇住的二人,转向李沫:“总之,我们三个渣渣就拜托你了。”
杨星突然死而复生:“啊对,我数学这次130,还可以,数学有问题可以问我。”
数学125的李校花冷哼一声:“这次数学简单,随便写都能100 。”
12分的李沫胸口中箭。
50分的叶吟挪开视线。
那还能咋办?
学吧!
一场轰轰烈烈的肯x基学习运动拉开了序幕。
*
让倒数的学渣回到中游难不难?
难。
欠了一个学期的知识用一个假期补上难不难?
也难。
叶吟在开学前一星期才开始处理暑假作业,好在加上半途入股的刘胖,五人一起分担,她才没有变成难上加难加难。
——三种难,怎么看都很难。
最后一次肯x基学习小组活动,五个人抛弃了习题集,开始打王者农药。
李校花:“刘胖你这打野,给你看蓝你还不来打,活该被反。”
刘胖:“我那不是在帮发育路!辅助你别越塔!”
李沫:“噢,噢,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打着打着就去打防御塔了,是不是手机不好用啊?诶,我死了,我咋死的?”
李校花:“孩子们别急,等我破晓,还差两千,中路兵线给我吃一口。”
叶吟:“给你卡着了,速速。”
刘胖声音突然昂扬:“对抗怎么通关了?拖一拖拖一拖,星哥偷家了!”
“他出了一个名刀司命!”他声嘶力竭地喊,“星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三中猫泪分泪!”
“猫泪分泪”有气无力地说:“怎么只有我一个人顺风,你们怎么打的?”
李校花手机一扔:“刘胖打野不行,我来。”
送塔的李沫以铂金水平混在四个王者中,懵懵懂懂地跟着说:“打野不行。”
刘胖吹胡子瞪眼:“李沫你小子3.8分!你谁也不准说!”
叶吟搁下手机:“唉,本来没准备打游戏的。”
五个人突然就沉默了。
小科六选三的问题摆在几个孩子眼前,像叶吟李校花李沫、刘胖和杨星,以后多半都不会在一个班了。
杨星最先说:“我肯定物化生。刘胖物理不行,是不是准备换地理来着?”
刘胖叹了口气:“我地理也不咋地。”
李校花勾起一缕头发:“不是说物理和历史最好勾一门吗,你要不勾历史?”
“我历史更烂。”刘胖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死志,“校花呢?”
“我啊,”李校花勾头发的手指一停,坦然地说,“我想走艺术,但我物理又不错。”
李沫插嘴说:“艺术生好像是全文多一点?”
“但我物理不错。”李校花加重语气。
叶吟刚刚一直没说话,等他们沉默才开口:“我是排除法。”
“政治不喜欢,地理是玄学,化学老师我不喜欢,”叶吟想起那个讲课念ppt的老头子,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是我化学学得不好。”
李校花厌恶地说:“他有口臭,讲课还喷唾沫。”
叶吟认可点头。
“物生史……什么诡异的组合。”刘胖挠了挠胳膊。
“李沫呢?”
“我准备全文,政史地,”李沫表情淡然,“反正要出国,分数也不太重要。”
“那你要学雅思托福?”李校花问完就想起他144的惊人战绩,后悔地说,“算了,你用到再考就行。”
五个人分班,竟然可能分到五个班去。离别愁绪悄然感染了每个人,李沫沉痛地发言:“我们再来一把农药吧,我还差一把上王者。”
四双眼睛瞪过来,李沫颇为无辜:“虽然我是铂金水平,但你们确实把我带上来了嘛。”
李校花拍案而起:“我打野,刘胖打射手去!”
刘胖心里晃过李沫上一把的庄周,突然就悟了:“不是我玩得不好,是你不想跟李沫一路!”
李沫热衷于送人头,每次都给对面射手养得很好。我方射手对线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李校花不听,已经在跟叶吟商量怎么入侵野区了。
刘胖念念叨叨:“叶吟多帮我抓啊,我真不行,对面鲁班起来我们打不了的。”
突然,杨星幽幽地冒出一句:“你记住叶吟名字了?”
从第一天五排开始,刘胖动不动脑子短路,喊人只喊“中单”。大家一起玩了一个暑假,这个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掉了。
刘胖被他吓得丢了个闪现,下意识抱怨:“干什么,还以为有人抓我。不过确实哎?叶吟来抓,鲁班没闪的。”
叶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地溜到下路草丛,左手拿起可乐“呼啦呼啦”地吸到杯底,相当宠辱不惊地说:“挺好的。”
杨星表情一变:“对面中单怎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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