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他哽咽着,“为什么还是要拒绝我呢?我就……我就那么比不上七年前的自己吗?你宁可守着这样一个触不到的幻影,都不愿意接受现在站在你眼前的人吗?我们明明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的。”
可李忘生只是沉默着,连视线都不施与,低头时额发把表情都遮盖,漏不出一丝情绪。
谢云流心想,他宁可对方好好跟他吵一架,宁可跟七年前一样两败俱伤,这好歹说明对方心里还有他,会为他感到生气感到难过,对方所有的情绪都会来源于他。
可李忘生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这显得他在他面前更可悲。
“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谢云流感觉自己的牙关都要被咬碎了,虽然不舒服但只有咬紧了才能不在说这些话时哭出来,才能把语气稳得凶一点,不要露了馅。
“李忘生!”可他还是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火,“你心怎么那么狠啊?我都说这么多了你就没点反应吗?说句话会遭雷劈吗?!”
于是面前的人终于舍得开口,夜里他也看不清他晦下去的眼,五感仿佛只有听觉在工作。
“……我本来不想说的,因为你这几年确实不容易,我都知道。我只是怕再说这些,你会不开心,可能会恼羞成怒吧?我也不知道。”李忘生的视线终于汇上他,眸子在漆黑一片中泛着光,晶亮,“师兄,刚刚你说的……我姑且都信你。”
“但……你应该还有什么没和我说的吧?”他道。
谢云流愣了,心里浮起一阵很不祥的预感:“……还有什么?”
“你是干这行的,还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李忘生笑了,“别以为隐瞒着不说就可以掩盖过去,我没有风儿那么好糊弄,我都知道的。”
“什么?”谢云流不明白,“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
“你说话啊!”他实在无法忍受讲话中途的歇止,对方消极的应对态度堪称火上浇油,“又沉默什么?快说啊!”
水一瓶一瓶地朝海里灌,总会溢出来的,何况今日天气状况算不得好,暴雨连绵又带狂风。
于是李忘生无法再冷静也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在谢云流讲清过往那么多事后他的大脑就因着突如其来的信息开始宕机,他不知道对方受伤也不知道博玉说了如此谎话,心因着谢云流句句言语的攻击在狂跳在颤栗,几乎要把他的胸腔都震碎。
可即使如此也不该动摇最初的原点,他再如何心疼谢云流,对方也不该做出那件事来的。
“……我为什么不说话你心里没点数吗?”李忘生看向他,终于如他所期望地开始说话,“我跟你说那么明白了你怎么就没反应呢?你这几年到底睡过多少人才会说出那种话啊?在外面见了多少人还是觉得我最好?那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在日本过得不好,我当然会难过当然会心疼,但你跟我说这些又是干什么?是想用怜悯换取我的原谅吗?”
他看着谢云流的眼脩然瞪大,对方的表情顿时慌乱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禁更想笑。
“那是什么意思?睡了那么多人还是忘不了我,就因为我是你第一个恋人吗?所以你就那么理所应当地把我认为是最后安定生活的归宿吗?难道我就该无条件地选择你,即使你在外面和那么多人谈了恋爱又和那么多人发生了关系?”他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啊?就算我们当时在吵架闹了分手,这难道是你去夜店厮混的理由吗?你就可以在夜店找艳遇了?一个就算了两个三个的情况都有,你是忙上了,就让你朋友应付我?你把我当什么?就这样跟你朋友串通起来一起羞辱我吗?”
谢云流被他的话冲击得厉害,整个人僵在原地。远处一道雷霹雳一声,雨在瞬间细细密密地落下。
“忘生……”他见李忘生的发瞬间被打湿,赶忙牵过他的手想去拿那把伞。
李忘生却挣开了他的手:“怎么了?不敢说话了?我说对了,是不是?”
“不是!”谢云流急得要命,想去拿伞可李忘生就是攥着不放。他想顾着拿伞,却又被说是心虚不回话,一时间都有些手忙脚乱,赶忙开口:“这、这是哪门子故事被你编出来了?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事又什么时候让我朋友应付你了?忘生,你就算讨厌我你也别扣我帽子啊!我真没干过这种事啊!”
“师兄,做过的事情就承认吧。我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你。”对方瞪得认真又狠心,看上去哪像是瞧得起的样子,“我还是会把你当师兄的。”
“我没有啊!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谢云流几乎要抓狂,总觉得这个对话莫名地熟悉,脑内电光火石般闪过幕幕回忆,层层叠叠穿梭过他眼前,谢云流眼疾手快,才终于艰难抓住其中一缕。
他难以置信:“……你不会也和风儿一样打我电话了吧?”
“……我就知道!”谢云流见他默认简直要抓狂,“你们打电话怎么都赶上巧时候啊?!李重茂这人……这人少逛几天夜店会死啊?!”
熟悉的名字再度出现,李忘生有些恍惚:“……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云流啧一声:“我的手机被他抢走了!你说是谁接的电话!”
李忘生僵在原地。
他开始在脑海里搜寻二人为数不多的碰面,可对方的声音怎么也想不起来,更别提和当初电话里的去比对。
可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好像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李忘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心里骤然浮现出希望,但自己这儿一无所知,只能把寻找答案的期盼寄托在对面的人身上。
“还什么朋友啊我就是被他卖去的风俗店!为了不让我联系你们他还把我所有通讯工具都收了!这件事很复杂我回头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我们先回去,雨那么大啊忘生!你回去听我解释好不好?”谢云流见他只是摇头,肺都要气炸,“忘生!电话里又没有我声音!风儿那儿没听见,你那儿也不可能听见啊!没有听见声音你怎么能确定是我?风儿误会了是他笨,你怎么也跟着他一块犯傻啊?”
出乎他意料,李忘生的眼泪突然流出来,谢云流登时慌了:“你别哭啊我没骂你笨的意思……”
可对方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谢云流便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他说的?”
李忘生没否认,谢云流气得几乎两眼一黑。
杀千刀的,怎么能有那么贱的人啊。
他连忙追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别让我打电话过来了……说我应该知道你在做什么,让我识趣一点。”李忘生道,“我骂他了师兄……我说我不信,我要你亲自来说。他就说我胡搅蛮缠,分手了还要管前任如何,可……”
李忘生道着,手忙脚乱地把险些落下的泪擦去,可越擦落得反而越多,到最后实在掩盖不住,像断了链般一颗一颗往下坠,一滴一滴掉在谢云流手上,温热的和冰凉的雨混在一起:“师兄……我们那时候明明没有分手啊……”
“我等着你回电,因为我刚开始也不相信。”李忘生哽咽着,“可你没有来解释……你当时都能和师父打电话,就是没给我打。我一直想问你,但你没给我机会问。”
“七年了师兄。”他道,“你但凡给我个解释,我都不会信的。”
……可他偏偏消失了那么久。谢云流怔愣地想。
他只觉心也要跟着李忘生的眼泪一样碎成链落在地上,疼痛得让他难以呼吸。他赶忙上前把人抱在怀里,湿透的外套和毛衣冰凉又沉重,压得李忘生喘不过气,急促地呼吸着抓紧面前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我不敢见你忘生,我不敢面对你……我们当时都那样了……”谢云流道,“师父那儿我也只联系上了一次,他们之后公共电话也不让我打。我不知道李重茂和你说了这些,我真的不知道……我如果知道了我肯定会去联系你啊忘生,我干什么都要去跟你解释清楚的。”
“师父那时候问我……换这种情况,要是你这么对我了,问我会不会等。我听完特别怕,越怕越不敢联系你。我怕打扰你怕你骂我怕你永远离开我……对不起我逃了那么久……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等那么久……”他道,“我以为你早就放下我了早就不在意我了才一直不肯来见我,我没想到你是因为这个啊,我真的没干过这事……我真的没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李忘生开口,试图打断他:“我……”
谢云流急了:“我真的没有说假话啊忘生!不然就让雷把我劈死好不好?”
刚说完,一道雷顿时撕破天。
“……干什么?!”谢云流抬头气道,“我问心无愧啊!有本事劈死我好了!”
李忘生的眼瞳颤抖着,因着落雨不断地眨。
“你还要我怎么证明啊忘生!我真的没有和别人睡过啊!这,这也不能做鉴定啊?你这要我怎么弄啊!”谢云流几乎要手足无措,到最后已然口不择言,“你……你怎么能怀疑我这个啊?我在日本那么多年就这一样东西能拿得出手了……你怎么能怀疑这个啊?”
李忘生看着他,突然笑了。
谢云流愣在原地,看着他笑完又低头,似是想忍住,可肩膀被巨大的喜悦冲得发抖,喜极而泣着,止不住地抹眼泪:“太好了……”
“太好了……”他道,“是我在多想,我就知道是我在多想……”
谢云流这才明白对方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证明,只要他来找李忘生,找他说清楚,说明白。
说什么他都会信的。
“你……你早说啊!你瞒着不说我怎么知道这件事嘛!”他又气又心疼,赶紧拿过对方手里的伞撑开,本想抬头责怪对方有伞硬淋雨的怪脾性,可对上那双泛红的眼又说不出任何重话,“……怎么那么笨啊。”
倔驴一个。他想,要不是今天说了那么多话把李忘生急得兔子咬人了,对方是不是真要自顾自闷着这个秘密闷到老。
倔驴被他骂了也不吭声,但终于不再是那副冷静如常的样子。
谢云流感到掌心一片温暖,是李忘生把他的手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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