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宅邸的高楼可以望到视野尽头的华山。可虽然如此，只凭双腿赶到华山仍旧需要时间和精力。毕竟现在的神仙是真的落魄了。
一路走来经过了几个村庄，我这才知道原来现在的人间并不太平。
初冬的寒冷和战后的残败让此时目之所及显得万分萧瑟。站在高处我能看到远方低矮的河滩处有一支军队正在缓缓前行。
战乱多，轻法规，那土匪强盗也会变多。就算我们走的是令人生畏的险路，中途都有跑来惹事的。
那一群手持砍刀的家伙蹿出来说要收过路费的时候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睡觉。
于是我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然后那伙凡人不知怎的就炸了，以为我是在鄙视他们老大。
我没那个意思，我是真的困。但那些人嘴巴太不干净，我不爱听。本来我完全可以上去教训教训他们，可一想到对方是凡人，我是神仙，我连气都懒得生了。
抽烂一个神仙的嘴巴说明我本事好，抽烂一个凡人的嘴巴只能说明我在欺负人。——我虽然脾气不好，但气度也不至于如此。
哦，可能渣男刘彦昌除外。
杨戬去捡柴火抓兔子了不在这里，沉香起身挡在我面前，一声不吭。我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是想动手了，毫不留情的那种，于是立即上前摁住了他。
沉香点了点头：“我不取他们的性命。”
“老大，你看这女人穿得这么好，身上肯定有不少钱。——我们把她宰了！”
“不可轻举妄动！”另一个身穿黑色棉衣的凡人制止了身边的兄弟：“这深山老林里，一个女人，穿得这么好，还带着一个小娃儿。老大，小心她是妖怪！”
啊对对对，我是妖怪。
我开始思考是不是最近出现在人间的各路神仙都穿得太过朴素，浑身上下散发着道法自然的气息所以凡间的人一看身上料子好的都一律当做是妖怪。
为首的雄壮汉子手持长枪，一身的肌肉，看起来似乎比杨戬还高。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后笑了一声：“妖怪又怎么样？我们杀的妖怪也不少了，给我上！”
然后沉香光靠两只脚就把那人全都放倒了。待那些小弟们躺在地上一边拧嗤一边哀嚎，他才退回我身边——
“放你们一条生路，滚吧。”
他们老大的脸色终于是变了变，但是并没有惧怕的神色。
我正纳闷呢，就看到那位老大将手里的长枪插在地上，从自己怀里摸出来了一根银色的长鞭，“啪”地一声打在地上，溅起无数火花。
如果时间再倒退一瞬，就一瞬，那我一定要提醒沉香不能近身。但是世事难料，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位雄壮的汉子手里拿的是我终南山的法宝？
被长鞭捆着无法动用法术的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师兄我甜美的要锤死你。
黄金风雷棍跑到魔礼寿手上的事既往不咎，但为什么五雷鞭也跑到别人哪里去了？！
梅开二度是吧？
我本以为面前的都是普通的凡人，也没想着他们有多厉害。再者沉香还在我旁边，不会有什么岔子。结果眼睛一眨我们两个直接成了阶下囚，被捆了个措手不及。
轻敌要命啊！
这汉子也是个有灵气的，可能是早些年从天界偷渡到人间的一位。不知是被天庭神府通缉了连夜逃跑还是单纯觉得人间好混，总之，他一个小仙，居然带着我师兄的五雷鞭跑来这里做了强盗头目，在山中建起了自己的寨子，给本就动荡的人间又添了一把火。
谢谢你，雷震子，五雷鞭真好用。你师妹我现在被人制服了，估计只能等人来救。
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自然，沉香的脸也不会好看，特别是那寨主表示他要和我成亲的时候，孩子差点儿没把自己的牙咬碎。
很显然，五雷鞭只有一条。那汉子既不想放了我，也不想松开沉香，所以我被扔进屋子里的时候沉香依旧和我背靠背，只不过是被锤晕了的。
“你要是真想和我成亲就把他放了。”
“怎么可能呢？这小子打伤了我那么多弟兄，我没给他弄死就不错了。只不过看在娘子你的面子上我才放他一马，不然还用一起带回寨子里？而且啊，你夫君我不傻。这小子有点儿能耐。让我把他放了？放了以后他不死心跑过来抢婚怎么办？”
滚蛋，谁是你娘子！
“……你还能一直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不成？”我这么说是想让他赶紧把我和沉香分开。五雷鞭只有一条，如果沉香要被拉开单独关押，那这鞭子就注定只能绑住我们其中一个人。到时候不管是我救他还是他救我，总归是个办法。当然，就算他不打算放了我们也无所谓，杨戬要是没看到我和沉香，肯定能找过来。
只不过，多丢人啊。
这不得直接在地上扣出一座蓬莱仙岛来？
结果谁知那寨主做仙的底线低到可怕。他听我这么说，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笑得阴险：“没错，洞房的时候他也和你背对背。——放心，你夫君我，可以。”
“你有病吧！！！”
这汉子没理我，起身在屋子里翻了翻，然后把一本略微发黄的书卷甩在了我旁边。
我低头一看，上面都是图。就是传闻中凡间女子出阁前给备着的那种。
我在宗门里也算三代弟子，是个活了挺久的摆烂神仙，看到那些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但那是沉香这个年纪能看的吗？！他醒过来偏个头估计比我看得还清楚。
我气得额角直跳，想把那本东西踢到角落里，但奈何角度太刁钻，一时没成功，不过好在沉香还没醒。那寨主现在正一脸兴趣十足地盯着我的脸，而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对这玩意那么生气，以免他拿来更多。于是我压下自己的怒火，改问他为什么要拿了我终南山的东西在这里欺压凡人。
他一愣，表情有些惊讶。随即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通，笑出了声：“我倒是没听说过终南山还有女弟子。——我说娘子，你也是在仙界混不下去了才偷渡过来的吧？这不正好吗？我们就在这人间好好住下，长长久久，要啥有啥。”
呸，谁要跟你长长久久。
我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骂他，房间的门就被毫不留情地踹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冲了进来，利刃的寒光飞快闪过，带起一串血色。
我还是第一次见杨戬用剑。
身为一个战神，他是最熟悉兵器的，而且都用得出神入化。这把青铜剑落在他手上灵活地不像话，挥起来几乎只能看到残影，听到空气中嗖嗖的声响。
寥寥几招之后，那个寨主就被杨戬揍出了门。
他得手之后便不再恋战，放下手里的剑便向我们走来。原本严肃的神情略微有些放松，眼神也不像刚才那样凌厉：“没事吧？”
“小心！”
那两根狼牙棒一看就很沉，估计挨一下够呛。好在杨戬反应快，伸手一捞直接抱起我和沉香，一个转身就从床铺上翻了下来，撤到了屋子的角落。
“小子，你敢坏了我的好事，今天爷爷我就让你有来无回！——啊！！！”
事实证明，放狠话不能放得太早，可能会被打脸。
杨戬放下我们便立刻转身迎敌，躲过先后砸来的狼牙棒，先是矮身自下向上痛击对方的下巴，再是后撤几步，跳起来直接迎面用鞋底给那汉子脸盖了个章，接着收回腿转了个身对着肚子来了个二连踢，最后用九玄神功锁住了那人的双臂，抬抬手把他变成了一条拧嗤蛄蛹的大胖蛇，打了个结丢在地上，被桌子腿压着。
干得漂亮。
看到没有，杨戬出手，无出其右。
“……这次走得远了点儿，抱歉。下次一定早些回来。”杨戬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叹了一口气，在我身边蹲下，伸手拉了拉我身上的鞭绳，没拉开，倒是把沉香给晃醒了。
“杨戬，别给自己揽责任。——你脾气好，这样倒像是我欺负你了。”
他看了看我，随后又叹了一口气：“我的脾气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话音刚落，沉香就在我背后甩了好几下头，似乎是想把自己甩明白。他还有点儿晕，嘴里在叫我的名字，问我有没有事，然后本能地想站起来打架，但是被杨戬重新摁住了，不然我也得被他拉起来。
杨戬从我口中得知法宝是雷震子的，没有口诀根本解不开。但眼下要去玉虚宫找人肯定一万个不方便，所以他便动手将大胖蛇重新变回人形，让对方把我们放了。
“呸，不放，你什么来头啊？！竟敢打扰爷爷我圆房？！”
“……”杨戬的眉头跳了一下，脸色突然冷了下来，视线锐利如刀。迈出去的左腿上缠着金色的灵气，拳头也握了起来。
卧槽，他生气了。
十有**是因为“圆房”那个词。
“你别听他胡说，我——”
“舅舅你快把这东西割开！！！他敢打鸾姐姐的主意，还一口一口‘娘子’，我要把他杀了！！！”沉香这个暴脾气，要不是他现在和我绑在一起，估计杨戬还得先和他打一架把他拦下来。
救命啊，沉香你能少说两句不？你舅等会儿法天象地了我们两个背靠背捆在一起是不是还得使出螃蟹跑防止误伤啊？
哦不对，杨戬天眼有伤，没办法放出元神。
但你也得照顾照顾你舅的络伤啊！！！
我决定在这之后给沉香加一门功课，就叫“语言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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