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沉沉地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耳边还有好听的口琴声,像是山间溪流,秋日微风,神鹿落蹄,木香沁鼻。
不知为何有些怀念。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里。一转头,屋子的另一边还挂着一件衣服。——男人的衣服。
我掀开被子看了自己一眼。
嗯,该在的都在,只是左手上多了一大坨厚厚的细布,里面隐隐透着血色。
于是我这才想起我跑去蓬莱追一只在逃两千贯,然后遇上了一个白衣玄裤的大冤种,疯狂地坏我的好事,然后我揍了他,聚魂绳生了异变,再然后我就被那个大怨种结结实实地拍了一掌,飞了出去。
……怪不得我的左肩疼得跟快被人卸掉了一样。拉开衣服瞅一眼,发现已经被上好了药,不知道是哪位恩公。
话说聚魂绳缠在我手上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真是邪了门了。——明明现在看起来好好的,也没什么不正常。
我坐在床上缓了缓,打算先把大冤种和聚魂绳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尽快追回我那个在逃两千贯买了气去金霞洞见沉香。至于谁救我回来的,对不起没时间考虑了,下次见到恩公再说吧。
结果一出门,我傻眼了。
原来这不是什么客栈,而是一艘船。——浮在云间烧混元气的那种。
这我怎么走?我又不会飞?
愣了半晌之后,我打算去找这艘船的主人,想问问对方能不能找个岛把我放下。
我在甲板上绕了一圈,终于在船头看到了一个活人,正想开口就认出了那个白色的背影,原本挤出来的专业笑容一瞬间有些破裂。
与此同时,原本趴在船头的大冤种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到来,转过头看了看我,随后迎着夕阳做了个标准的扩胸运动,这才回身靠在船舷上。——那副睡不醒的样子跟终南山上的狮子猫没什么两样。
“醒了?不再躺会儿?”
这种仿佛聊家常一样的语气让我莫名不爽。我深呼吸了两次,不想和他发脾气,转而问他我的两千贯去哪儿了。
他挠了挠头,歪着脑袋想了一阵,然后才告诉我,没抓着。
果然。
他又说,那个扛着火炮的人是蓬莱最厉害的捕手,向来心狠手辣没有底线,还善于用毒。他觉得我打不过对方,才出手拦下我。
我叹了一口气,让他随便找个地方把我给放了。
“这比较难办。”
“啊?为什么?”
“因为在下的船没气儿了,这会儿正等风呢。”
我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这艘船这么老半天似乎就没怎么动弹过。
“你不会就打算这么飘着吧?!你想想办法啊!如果一直不刮风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我冲过去想摇晃他的肩膀,但考虑到我肩膀上的伤,我放弃了。
白衣大冤种继续挠头:“这……在下也没办法。”
绝了。
我现在就很后悔没把师兄一起叫来。
大冤种看我很是沮丧,笑了笑,把一块牌子扔了过来,示意我去看。
“木二郎?”
“姓木,家里排行老二,木二郎,正是在下。”
我以前在同行的口中听过这个名字。——据说这人挺厉害,长得俊,经常去蓬莱喝酒听曲儿,而且……很便宜。
“姑娘可有名字?”
“你叫木二郎,那我就叫王二狗吧。”
他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侧肩膀都笑得一耸一耸的。
“那,狗姑娘,吃饭吗?”
“你还真信啊!”
“哦?既然不是狗姑娘那是什么?”
“……幽鸾,幽静的幽,亦鸟鸾。”
“嗯,适合姑娘,比王二狗好听。”
“……”
20.
木二郎说,他当时给我一掌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当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异变的源头就是那团死死吸着我金光。跟丢掉小命比起来掌伤自然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瞪着死鱼眼,问他胸口那坨金光是什么来历。
他反客为主,问我手上缠着的绳子是什么东西。
沉默了半晌——
“护身符。”他说。
“狗绳。”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在胡说八道,就打了个哈欠说先吃饭,晚上有粥喝。
木二郎的船上还有三个伙伴,两人一狗。身材壮实的那个叫老康,一脸波澜不惊的那位叫老姚。而那只白色且带着几处粉毛的狗子叫——
“哮……咳,她叫阿笑。”木二郎蹲下来拍了拍狗子的脑袋,“对吧,阿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狗子好像犹豫了一瞬才“汪”了一声。
而且狗子还不是一条纯粹的狗子。
第一次目睹阿笑变身的时候我差点儿没把自己噎死。——就一个低头的功夫,被我撸得舒舒服服的细犬就化成了一个小姑娘,重点是这个小姑娘还试图舔我的脸。
旁边的木二郎看到了,从怀里摸出来一枚通宝,把它弹了出去。然后小姑娘就重新变成了狗,在甲板上抱着通宝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我问了木二郎一个问题。
“老康和老姚是不是也会变?”
他咳嗽了一声,说,不会。
我对此表示怀疑,毕竟我总觉得木二郎不简单,这艘船上的其他人也不会太简单。
他看着我,笑而不语。
在云海上等风的第四天,船上断顿了。
现在能吃的东西就剩下了一张白皮锅盔,众人正在讨论要怎么分。我不是这条船上的人,所以我装作没听见,选择不参加,也没想着要吃,毕竟我不饿。
“鸾姑娘是客,我的那份就给她吧。”半晌,木二郎打了个哈欠,淡淡地说道。
“不用,我不饿,你自己的那份自己吃。——我回去睡觉了。”
虽然话这么说,但月亮才刚刚出来,我肯定是睡不着的。
这几天我都睡在木二郎的卧室里,他和老康挤在一起,给自己搞了张吊床。
木二郎很爱干净。床铺上一点儿异味都没有,卧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架子上的酒瓶也是。——这点倒是和我做赏银捕手以来遇到大多数男性生物不同。
大概是这份整洁,在他表示要把房间让给我住的时候我也没拒绝。
时间接近午夜,外面逐渐安静了下来。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大概是老康老姚回房间睡了。然后是木二郎。不过他进了房间之后没过多久就又出来了,回到了甲板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很久都没有再回房。
今晚是月圆之夜。也是我原本雷打不动的,去金霞洞看望沉香的日子。
这次我没能赶过去,想到对方可能在山洞里等我,从天黑到天亮,却总是不见我来,我就焦虑得睡不着觉。
下次我要提前半个月就把气加好。
我锤了一下床,扯到了肩膀上的掌伤,疼得我直吸气。然后更睡不着了。
算了,出去透透风。
我懒得走楼梯,扯过衣服从敞开的窗口翻了下去,结果没曾想直接落到了木二郎的身上,把他砸了个正着。
大冤种木二郎捂着自己的胸口疼疼疼地喊。我根本没想到他一直在窗口下躺着,房间又那么高,我落地的时候完全没收劲,不会把他骨头踩断了吧?
“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看看。”
他看了我一眼,还在喊疼。
我也不跟他口头拉扯,直接动手去解腰带,把他的白衫脱去了一半。
我没少给沉香治伤,这么多年早就看习惯了。什么光膀子,胸肌,肚子,都和仙岛上卖的排骨没什么区别。
都是神仙了,成熟点,正常治伤,怎么会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
所以当初木二郎向我道歉,说未经允许就把我带上船帮我治了伤,说他冒犯了的时候,我表示不解。
帮忙治伤救人怎么就冒犯了?
于是当时我们之间出现了如下对话——
我:“上得好啊,木二,今天要麻烦你帮忙换药了。”
他:“……?”
我:“你有事?那我去找老康。”
他:“药给我,进房。”
不过话说回来了,木二郎的胸真的很大。
“是这里疼?”
“不是。”
“这里?”
“疼疼疼——”
“你别乱动!”
我锤了他一拳,他老实了。
我跪在旁边摸了好几把也没摸出骨头有什么问题,不过他一直喊疼,身上也红了一片,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你船上有药吗?”
“我房间,酒架旁边的柜子,第一层从左数第二个罐子。”
我立即返回房间帮他拿药,摸出罐子后顺便把他房间里的垫子也带回了甲板上,垫在后背让他靠着。
“你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躺外面干嘛?”
“这不是愁吗,还不来风。”
“船头船尾那么大的地方你怎么不躺?”
“这里正对满月,舒坦。”
“……”
木二郎打了个哈欠,打算把衣服穿回去。
我瞪了他一眼,瞟到了他左肩上的伤痕,又揪住了他的衣服。
“怎么了?”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木二郎低头瞅了一眼,表情淡淡的:“以前年轻气盛,打架伤到了。”
“还没好?”
“嘶,好像是有一段时间了。”
于是我才知道他经常活动左肩都是为了缓解麻痹和疼痛。
“治不好吗?”
“挺难的。——不过这样算不错了,要不是以前有人给了我这枚护身符,估计我也死了好几次了。”木二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重新穿上衣服,把腰带系好,随后又看向我,询问我肩上的伤好点儿了没有。
我放下药罐子坐到了他对面,背靠着船舷抬头去看月亮:“好多了。”
个屁。
不过既然我说没什么好转他也不可能让我瞬间痊愈所以我还是决定要装作自己好多了。
一时半会儿没人说话。
我就在这份沉默中逐渐变得困倦,直到木二郎突然站了起来。
我被他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还以为是有什么妖怪要来劫船了。
“有风了。”他说。
我立即从甲板上爬起来,趴在船舷上闭起了眼睛。
刚开始感觉还不是很明显,但逐渐的,周围的空气变得凉爽了起来。清风掠过身边时似乎能听到衣料细微的摩擦声。
我一转头,发现木二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你年轻的时候胸也这么大?”我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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