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隐约感觉自己再遵从本心回点什么就会把他戳爆,于是及时收嘴,保持住了堪称安分乖巧的沉默。
所以星海光来先生是在好心陪我喔,你不无感叹地想,他真是个噼里啪啦的大好人。
照理说这时候你应该接下这份好心,识趣地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但脑细胞泡在还没代谢干净的酒精里,你的神志清醒归清醒,留给情商正常发挥的余量却少得可怜。
你甚至觉得留在原地才是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回家。
你难得安分乖巧的沉默让欲炸未炸的邻居偃旗息鼓,他走到阻挡自行车进入的拦车杆边,靠坐下来。
公园视角开阔没有高楼遮挡,可天气多云,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星星。实在不是个适合观赏的夜晚。但你们就这样谁也不说话,一个吮鱿鱼丝配酒,一个不知道在干嘛,安安静静地共享了好几分钟大冬天的冷风。
最终打破这种诡异又安详局面的人是星海光来。
他懒洋洋地起了个头,像是游离半天的魂终于回来了一样,状似无意地问你为什么老写他破镜重圆的故事。
这时候你才发现原来自己马甲早就暴露了个干净。
早些年你没被幸存小姐买断的时候确实写过这样的剧情,不是私用稿件她也没有要求保密,征求了同意后你就当业绩之一挂在主页打上了星海光来的tag。
原来他也会在网上搜自己的同人作品看啊。
晚风很凉,直觉告诉你此刻应该斟酌用词。
你偷偷扭头偷偷瞟了他一眼,眼睛随后在他脸上看到的神情,不需要言语,化作一句叹息轻飘飘地落在心上。
他失恋了啊。
你抿了一口酒,捏了捏鱿鱼干的空包装袋,塑料纸在阴沉的夜色中窸窣作响。
意识与身体的距离被忽然如潮水般消退的醉意缩短了,脑袋倒空昏昏沉沉的情绪,变得清明,被击倒在地的小人拍拍灰,坐了起来。
“那个啊……其实是别人委托我写的。”你晃晃啤酒罐,提起来又喝了一口,“只是她个人非常喜欢这样的剧情。”
星海光来过了好久才用鼻子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喔,是这样啊。”他说。
“比起破镜重圆,我觉得那更像是旧情复燃,毕竟人就是会不可救药地重复爱上同样碎片的一种生物啦。”你用闲聊似的语气补出这句话,随后想到什么,掏了掏口袋,在昏暗的光线里艰难地挑出几个小时前兑换的旅游卡往他那一递。
赶紧收下然后和女朋友和好让这张苦瓜脸消失啦。
星海光来先生,你真的很不适合这种郁郁寡欢的剧情角色诶。
小鸡应该没有忧愁才对,我劝你还是早早改邪归正比较好。
听完这一串话,星海光来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吧!你这副什么都知道了的嘴脸是怎么回事?”
“还要说吗?”你一脸奇怪地看向他,“这种失恋的表情不是一看就看出来了?”
他被你不讲道理的坦诚一噎,不甘心就这样被你看穿,想反驳的意图瞬间撑满了眼睛,但嘴巴一张,又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你说对了。
他不得不憋屈地承认这一点。
“嘁。”
他不情不愿地发出一段音节,落在你耳朵里又转变成跳脚小鸡不得不臭着脸原地立正的印象,生动得十分有趣。
他吐槽你副业一定兼职当爱情保安,你哼哼两声,开始做作自谦:“哎呀,其实也还好吧,没有你说的那么热心的啦。”
星海光来闻言声音立马垮下来:“你在骄傲什么,我是在夸你吗?啊?”
当了对方两年邻居,你的脸皮厚度见长,此时面对他略带无语的语气也只是轻飘飘地回上一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并将兑换卡随手往他裤子口袋里一塞。
“还有,我的副业其实是兼职当仙女教母。”你说。
“前段时间不打招呼直接塞东西给你塞习惯了是吧?”星海光来一边咬牙,一边把东西掏出来,他昂着下巴颇为挑剔地扫了一圈上面的文字,随后手一伸,又把东西原模原样地还了回来,说自己不需要的同时还不忘没好气地强调就你这个年纪想当别人的仙女教母至少还早一万年。
你夹着卡片,看它在半空摇头晃脑:“送出去的东西被退回来,你知道我也会生气的对吧,星海光来先生。”
“你生个毛的气,失恋的人是我好吗?”
“我今天本来就挺生气的啊。”你摇了摇啤酒罐,闲聊似的说起不久前和自己相性不合的聚会,同学们用惋惜的神情明里暗里附加过来的价值观,以及和喜多野前辈爆发不睦的种种缘由。你潦草带过自己活了二十六年的一生,在小时候认为的不幸和长大后转变的看法上略微停留,最后把话一收,抬眼看他,“然后想想好像也就那样?”
星海光来低头对上你目光里那一丝堪称诡异的松弛:“……为什么要看着我问问句?”
“因为你失恋了。我在安慰你啊。”你坦然直言,看着他眨了下眼,奇怪道,“这还不明显吗?”
他:“……”
“表情变得好奇怪喔。”
“……烦死了。”他转开眼看向一边,小声嘀咕,“你少管我。”
“其实我觉得,你啊,就是太小心翼翼了吧。”你仰头喝掉最后一口酒,又随手将空啤酒罐晃了晃,确认了里面是真的一滴也没有了才了无生趣地把它放下,和剩下几罐分门别类地站好。
短短几秒,足够你在脑海中速写出两年来旁观这场恋情拼凑而成的印象。
喜欢这种情感,是不需要言语就能开口的语言,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有时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举动,这些都足以让局外人感受到灵魂深处带着归属的印记。
你第一次见到星海光来时浮现在心中的感想就是如此。
完全不符合自己风格的穿衣方式,甜到腻人的车载香薰,刻意与异性拉开的距离,总是在晚上七八点发起的聊天,明明是青梅竹马却从来没有把对象带回来过,就连疫情减少外出都有意无意地谨守在了原地。
这些有必要吗?根本就不需要吧。
“对女生来说,可能更想在男朋友身上看到男人味的一面吧。”你撕了一根鱿鱼丝抿进嘴里,话虽含糊,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
至于男人味的一面到底是什么,星海光来应该能理解。
好歹他自己就是个男人啊。
你啃着咸鲜的零嘴在心里七想八想,属于爱情保安和仙女教母的殚精竭虑让味蕾都变钝了。
风抵着低空滑行,在不经意间拂倒了脚边的空罐,锡制品叮铃哐啷碰瓷冬夜,留下的只是一串无人回应的余响。
你一边预留了plan a和plan b的两套发言,一边在心里不住犯嘀咕安慰人真是麻烦。
完全没想到星海光来此人根本不需要安慰。
对,他郁闷、心情不佳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好大晚上跑出来散心,但根本不需要安慰。
我知道。他说。
然后弯腰把倒地不起的啤酒空罐一个个捡起来,起身的过程中微微仰头,只用一点点力就把它们精准地投进了树下的金属回收垃圾桶里。
就是不合适。他说这话时整个人沉稳又安静,和平日里那副动不动就情绪激动的样子有些不符,但那不再炸毛而回归原点的音色没有哀怨、也没有感伤,只是普普通通地履行着发声的职能,普普通通地在郁闷中认清现实。
垃圾桶吃完啤酒罐,公园又变得安安静静。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风只是自顾自地来、又自顾自地去,自顾自地吹乱了他的衣襟。
大家在给出“不合适”这个回答的时候往往是因为连自己也给不出具体的答案,对方脾气差?但好像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那是价值观不同?似乎又不是这样,万千复杂的情绪拢着无法言明的理由,最后只好化作一句“可能我们就是不合适吧”来搪塞看客。
但星海光来的我知道与不合适,是经过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他确实因失恋而心情糟糕,即使不情不愿也臭着脸用表情承认了,却不是因为恋情的事与愿违才心情糟糕。
他揣着淡淡的低沉在晚风中审视着这段感情,最后展露出来的情绪只是在为想通后不可避免的无力买单。
一点无奈、一点不甘心和一点不敢置信的郁闷心情仅作润滑,实际上对待这个结果的态度就如字面意思一样。
——他知道。
你叼着鱿鱼丝愣愣地看过去,提笔的刹那心中犹疑,直到落下最后一笔,你才在心跳声中恍然意识到自己完成了对星海光来的速写。
怎么感觉……
他还有点帅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