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佛罗塔利琉斯，外面那些星屑是她的存在形式……换做人类来讲就是细胞一类的东西。刚才她和我们打了招呼。”
弄明白来龙去脉后，谢尔兰完全恢复了平日的镇静。
“佛罗……什么什么？有点耳熟。”游闲趴在窗户上仔细观察，“所以这些闪烁是因为她在进行思考喽？导航的偏移应该是这个原因。”
“是的。佛罗塔利琉斯在一些民俗故事里也被称为星间放牧的女神，她进行移动的时候会带动路径上的星球，据说有些会被她带着移动几百光年。”
这个外号倒是让游闲一下子想起来了，“牧羊女神就是她吗？我看的版本里说她是生活在一颗巨大木系行星上的巨人，一次放牧就会绕整个星球一圈呢。”
“童话故事都是哄小孩的。”谢尔兰介绍完这位女神，言归正传，“你到底设置了什么导航模式？我们不应该到她的脑子里来。”
游闲心虚地摸了摸脸颊，“就，就是时长最短的模式……”
在这种设置下星舰会自动沿着耗时最短的路径行进，默认避开星际航行图上的禁区及时空扭曲的区域。但牧羊女神一直在移动，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他们的路径上了。
“我想早点到中转站！”游闲有点抓狂，“那现在怎么办，你能和她说一下让她让开吗？”
谢尔兰抱着胳膊，“她现在在睡午觉，估计还要几百年才会醒来，刚才和我们打招呼的只是她的一部分意识。”
“那就劝她翻个身嘛。”
“不如劝她直接带我们过去如何？”
“飞鱼号不是她的羊！”
游闲反抗，发现自己的抗议没什么作用，一屁股坐回椅子里。
“她对我们没有恶意，但你最好还是想想办法。”谢尔兰偏头望向窗外，“再深入一点力场将完全混乱……佛罗塔利琉斯的身体里有很多迷失的星舰，她说那些已经消化了，继续往里开没有撞击风险。你觉得呢，舰长？”
他的尾音上扬，舰长两个字在他嘴里显得异常轻佻。
“好吧好吧……调整过来就是了。”游闲嘟嘟囔囔，一脸不愿意，“返航吧，大不了多花几天。”
“算力恢复了？”
“有历史坐标我可以倒推出返航路线，不过也要时间。你就继续和这位女神聊天吧，最好给她唱个安眠曲之类的，别让这片星域的思考太活跃。”
“不是很难。”
谢尔兰起身往客厅走去，过了不久传来熟悉的茶香。
他可真是悠闲。
游闲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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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鱼号花了六个小时离开佛罗塔利琉斯的领域，接着又花了两个小时对自身系统进行检查。
星舰再度启航的时候游闲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直接躺在客厅的小床上睡觉，谢尔兰路过的时候顺手往他身上扔了条毛毯。
这次可不能再让导航乱走了。谢尔兰进入驾驶室查看航行路线，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东西。
驾驶座的空处摆放着两个手环，一个深蓝，一个赤红。
是饮品展会的手环，离开的时候没有收回，留作纪念。游闲对这个轻巧的小玩意很好奇，谢尔兰索性把自己的手环也给了他。
一些饮料对于特定的人类而言是剧毒，手环的不只记录忌口信息同时也是身份的标识。红光为Ⅲ种人类以上的标志。
不知怎么的，谢尔兰玩味地微笑起来。
刚才在这个驾驶位上游闲一定拿着这两个手环想了很久。
刚才……他到底想了什么？害怕了？发现自己绑了个不明生物到星舰上，有点后悔吗？
谢尔兰心情很好地转过身，脑海里不期而然地响起这个人说过的一句话。
「在这艘星舰上你绝对没办法伤到我。」
……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信心。
谢尔兰可以轻易捏死他，将飞鱼号整个压缩成不超过1立方微米的颗粒不是难事。
之所以到现在也没这么做只是因为不想，就像大多数人类没必要刻意捏死一只蚂蚁。
而且他的死会给谢尔兰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没人解闷之类的。另外他工作时放的一些音乐还挺合口味，要是不跟着哼哼就更好了。
谢尔兰在驾驶室转了一圈，悠哉地回客厅，游闲已经从小床上坐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意。
“早上好。对了，你到底是哪种人？我想半天了，你怎么能和那个佛罗啥啥女神讲话啊？”
身为舰长一贯的有话直说。
谢尔兰慢悠悠地踱步，拉开椅子侧对着小床坐下，“现在才想起来问吗？贺波星戴上手环的时候就发现了吧。”
“嗯，不过当时人太多，而且还有件事我搞不懂。”游闲揉揉眼睛，“Alpha、Beta、Omega的性别区分基本只在第Ⅰ和Ⅱ种人类身上体现，为什么你既是Alpha又是Ⅲ种人类？该不会你的性别都是假的，标记也是假的，我被催眠了？”
听了这话谢尔兰不禁感慨娱乐影视对人的毒害，如此不着边际的剧情只有最三流的电视剧会写。
他想了想，从最简单的问题问起。
“什么是人类？”
游闲抓抓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努力回想曾经学过的人类史知识。
挣扎几秒后就放弃了，他的手指在墙边点了两下唤起飞鱼号的信息系统，和蔼的女声响起。
“人类，第一批向宇宙尺度迈进的物种。大概两百亿年前，第一批人类从母星迁出，花费三千年时间找到第一个移居星球，随后以此为根据地不断向其他适宜星系迁移，由此衍生出不同种族的人类。”
“如今大部分人类都是最初的人类的后代，只有少部分是其它星系的原生物种。
“现代人类分为从Ⅰ到Ⅴ的五大种，排序代表着与原始人类的亲缘远近。我们有必要指出，所有人类都具有生命权，没有任何理由对任何人类进行语言及行为上的歧视……”
谢尔兰敲击桌面把解答的女声关闭，转向游闲。
“我想问的是，对于你来说什么是人类？”
“就是……”游闲卡壳了，犹犹豫豫地说，“都在人类这个物种分类下的？”
“我们讨论的并非生物学上的定义，你清楚吧。”
游闲眼巴巴地看着他，意思是不懂。
“我的哲学课没及格，后来选修别的才把学分补上的……”他说得没什么底气。
谢尔兰捏了捏拳，忍住了叹气的冲动。
“……在一些种类看来，能够和普通人类交流的才算人类。一颗石头、一颗普通的植物不算人类，一片淤泥也不是。”
“牧羊女神可以和人类交谈吗？”
“当然，只不过需要通过特殊的解语装置，而且有些矮人种族能直接和佛罗塔利琉斯交谈，即使这样她的人类身份也是几亿年前才得到普遍认可。”谢尔兰解答完，继续沿着刚才的话题，“但是对另一些种类而言，人类的定义是以思考复杂度决定的。”
“思考复杂度？”
“对，最普通的小狗只能思考简单的东西，不算人类；人类中的一些无法思考……指的是大脑连最基本的反射和潜意识都没有的人，例如无脑人，不算人类。而佛罗塔利琉斯这种能用星屑碎片思考的生命当然是高级的人类形态。”
游闲皱眉思考，“这样很难量化吧？”
“哲学上的定义普遍难以量化。”谢尔兰轻描淡写地揭过，“而我……我的本体和佛罗塔利琉斯类似。”
“呃……啊？”游闲有点傻眼。
“我的本质是谧影……你可以当做一大片泥浆之类的，样子差不多，不过能量密度大得多。有时候我的某些部分会结晶化，这些结晶叫重聚变晶石。”
游闲喊起来：“那不是燃料吗？！”
谢尔兰点头，“飞鱼号上也有吧。”
“太贵了，我只买了一点点。”游闲都不知道怎么张嘴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的一切荒唐得堪比幻想小说，面前的Alpha突然变成一大块燃料，而且还在和自己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想起来问：“……可是，你为什么长得人模人样的呢？”
“我花了很久时间拥有意识……然后又花了点时间凝聚成人类的身体。”谢尔兰无所事事地张开手，“还是说你更喜欢虫人？”
“不了不了！”游闲没有那种爱好。
谢尔兰哼笑，“就算你想我也不会变的。这副身体如果毁坏就会重新回到谧影之中去，下一次重新拥有意识的时候早就把你忘了。”
游闲才刚想到让谢尔兰变成Beta会不会解开他们的标记，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不可能了，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你还想知道什么？”谢尔兰靠在椅背上问。
游闲挠着后脑勺，还没完全理解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看来你还需要时间想想。我刚才看了导航系统，我们还有43个小时抵达虫洞带。”谢尔兰站起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去休息了。”
他往客厅大门的方向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喊住他的声音。
游闲趴在毛毯上，抬头望着谢尔兰。
“那……在你眼里，我是人类吗？”
谢尔兰俯视着他，对视三秒，吐出一个字：“不。”
他转过身，“你是野生动物。”
游闲眼看他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把毛毯裹得更紧了点，嘀咕：“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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