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号卫星的守卫和我曾经是战友，后来那颗卫星升级了全域监控系统，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执勤，我就顺势退役了。”店主一边为他打包一边讲述来龙去脉，“现在那颗卫星上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吧……虽然只是我的听说。他很喜欢咖啡，可惜估计没办法亲自来参加展会。”
“你和他没有再联系吗？”谢尔兰看着茶叶被装进礼盒中，随口问道。
店主叹了口气，“卫星守卫平时不允许使用外部通讯设备，我还在岗的时候十天里最多使用一小时，大部分时候都和家人联络。”
难怪那颗卫星的报刊售卖处那么多书，假如没有通讯设备，想想就是极度枯燥的生活。
谢尔兰沉吟，“明白了，需要我做什么？”
“那个，这次展会不是有咖啡展区吗？我想拜托您顺路给他捎点咖啡过去！”店长连忙说，“他喜欢苦一些的咖啡，以前好像提到什么提子、树枝之类的……咳，其实我对咖啡没什么研究。”
“这么说，需要我给他挑了？”
这不是巧了，谢尔兰也对咖啡不感兴趣。
然而店长似乎以为是钱的问题，赶紧说：“钱我这边来出！不过店里只有一个人，我这儿实在脱不开身……可以的话，您就在咖啡展区随便选几包吧。”
说着他拿出几张通用纸币要递过来，谢尔兰没伸手，远离一步，“不用了，谢谢你的茶叶。很公平的交易。”
“这么说……”
“咖啡展区在哪里？”他单刀直入地问。
店长舒了口气，点开他的地图为他指明方向。
刚从传输点出来立刻就发现空气湿度的变化，游闲深呼吸，感觉水气仿佛浸润了喉咙。
传输点在山顶高处，从这里往下看，一片浓雾遮盖连绵的山脉。
他抖开展区介绍，上面说这里的天气严格按照茶树生长的周期调控，这几天都是大雾，放晴还要过段日子，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去售物街！”游闲单手一撑跳上空载车，干脆利落地报上目的地。
驾驶车辆的司机呵呵一乐，慢悠悠地按下启动，游船似的车钻进雾里。
视野被限制在不足二十米的范围内，空载车开得离里面很近，游闲探头往下看，一排排茶树整齐地排列着，细小的叶子被空气打湿成深绿色。
“都是一边种一边采来喝的？”他好奇地问。
“嗯哪，不过你能买到的都是三个月前采摘的，新鲜。”司机翘着二郎腿，熟练地转了个方向，沿着一排茶树飞过，风簌簌地吹动叶片。
从采摘到炒制、陈放，最传统的工艺起码要两个月，这批茶都是为了展会提前一年就种下的，前几个月才允许采摘。
“小伙子一个人来？”司机师傅斜眼看他，“咋，给朋友买礼物？”
游闲本来没这个念头，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来了兴趣。
据他观察，谢尔兰平时都不怎么吃饭，储备干粮几乎都是由自己一个人消耗的，而那个人平时摄入的最多的就是茶水，被游闲抓上星舰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带，因此喝的都是游闲父母在启程时硬塞进仓库的陈茶。
对此谢尔兰没抱怨过，游闲想着想着有点同情了。
“是啊，有什么推荐吗？我不太懂茶叶。”他扶着前座的椅背凑过去问。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司机当即连方向球都松开，双手在面前的浓雾中挥舞，“咱们贺波星的茶叶可是香得很，你别看不出名，那是咱不稀得炫耀，你尝了就知道。看那儿，往北面走，街区最里边那家茶店是最悠久的……”
游闲一面嗯嗯地回应一面从后座探出半个身子把住方向球，空载车往上方浮动，避免了撞上山坡的命运。
“这个方向？”他照着指示往最北边开。
司机拍掌，“好！对，就这么开。哎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炒茶之类的吧？”游闲轻松地替他回忆。
“说到炒茶，还有一家你也得尝尝……”
在司机热情似火的介绍中，空载车穿破雾气滑进售物街。
“这个，还有这个。”谢尔兰指着两个不同的展柜，彬彬有礼地说，“都帮我装一袋，谢谢。”
中年店主往身后一转，“来吧！给这位客人装上。还需要什么？”
谢尔兰瞟见一排花体字写着的招牌，在苦味那栏标注了满满的五颗星。
“还有那种，也来两袋，就这些。”
“没问题！”店主满脸洋溢着宰到大羊了的欣喜，和两名店员一起打包。
这是咖啡展区均价最贵的一家店，店面和茶叶区的风格截然不同，棕木与黑色大理石相得益彰，吊顶的曲线简单而优雅，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香气，光是闻着仿佛就能看到咖啡厚厚的油脂。
谢尔兰不懂咖啡，所以他的策略就是全部买一些。这么多不同品种，总会有个喜欢的。
谢尔兰的视线扫过四周，呼吸放得很轻。
咖啡，他不讨厌这种气味，只是它太霸道了，无孔不入地散发在空气中，尤其是飞鱼号的空气中。
飞鱼号客厅横桌上摆着游闲煮咖啡的器具，还未睡醒的时候，那股苦涩的香味就从没关紧的门缝飘到谢尔兰的房间。
游闲在驾驶座查看星舰各项指数的时候手边也放着咖啡，问起来还骄傲地说驾驶室的一切都做过防水处理。他经常不睡觉地窝在沙发上处理数据，就靠咖啡撑着。他从谢尔兰面前飘过时，那股焦糖般的豆香仿佛随之游荡。
谢尔兰没有特别讨厌的饮品，但他不习惯自己的生活里有一个存在感如此明显的人，他没办法忽视这个人的存在，哪怕看不到也能从嗅觉中感知到。
“客人，打包好了，请来这里结账。”店主的话打断他的回想。
谢尔兰心不在焉地拿出随身卡在结账处一刷。
结账机响亮地喊起来：“余额不足。”
空气短暂地凝固片刻。
店主的笑容仍然维持着，只是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
谢尔兰镇定地把飞鱼号的身份卡收回来，重新掏出自己的卡结账。
这次顺利地结完了，看得出店主松了口气，发福的身材放松地抖了抖。
“送到这个地址。”谢尔兰将飞鱼号的地址留给咖啡店。
打包好的礼盒堆了半个桌面，他可不想自己带回去。
“好嘞！”店主笑眯眯地接过，看清是停舰港的某艘星舰，立刻有了猜测，“哎哟，您是来采购的？咱们这儿批量订购价格有优惠，要是有需求联系我再谈。”
说着拿出一张名片放进谢尔兰手里。
“不必了，买来送人。”谢尔兰不太想收。
“您可真是慷慨的朋友！还专门过来买礼物！”店主感叹，“我们可以定做不同贺卡，如果您需要，做个标记就好……”
他还在啰啰嗦嗦地介绍，谢尔兰看向他手里的地址，忽然察觉到了某种不和谐的因素。
这些咖啡直接送到飞鱼号，要是游闲看到了怎么想。
那家伙估计会觉得是送给他的吧，毕竟自己不喝咖啡。搞不好他看到这些就会开心地跑过来看，那时候自己该如何开口。
不是的，都要送给别人——假如说出这种话，谢尔兰想不出该以什么姿态面对那家伙的眼神。
“这些，全部再打包一份。”他立即作出决断。
店主中断念叨，错愕，“啊？”
“你们店还有什么推荐吗？”谢尔兰问。
“啊，这……还是要苦咖啡吗？”
谢尔兰略一思考，“不，要香一些的，有没有焦糖味？”
从进门到现在的言行足以说明他对咖啡几乎没有过了解，店主心中叹了口气，看着提供了大量销售额的份上决定帮他一把。
“您要送给谁呢？我们可以帮您定位一些符合对方口味的品种。”
谢尔兰呆了一下。
朋友？好像不算。同伴……？这个词也过于亲密了，他们只是恰好乘坐同一艘星舰的关系。
他有点迟疑地回答：“司机。”
“司机？”
“嗯，他是星舰驾驶员。”
“哦哦，原来如此，”中年店主点头，脸上的笑容不再谄媚，多了几分专业的严肃，走过几排架子，停在某盒咖啡豆面前，“我推荐这一款！这是具有强力提神效果的咖啡，您的朋友是普通人类吧？”
“是的，他很喜欢喝咖啡。”
“这款豆子包含对于普通人类而言恰到好处的提神物，包管一杯下去一整天都不困。与大部分豆子的苦味不同，这款口味非常明亮。”他转头喊了一声店员，“准备研磨，我们来对比一下！”
谢尔兰跟随着他往品味处移动，通体洁白的一体机在柜台里启动，店主一边演示一边介绍着功能，为他研磨两款不同豆子，邀请他对比香味和入口滋味。
那咖啡机外形优雅，运转时几乎没有噪音，和飞鱼号上简陋的冲煮设备形成鲜明对比。
“这台机器……”谢尔兰鬼使神差地盯着它，“是你们的产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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