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山的夜晚一如往常的宁静。
塞巴斯蒂安站在湖边，任由指尖的香烟缓慢燃烧，腾出丝丝缕缕的烟雾消散在夜色之中。
忽然，水面冒出的一连串气泡打断了他的思绪
塞巴斯蒂安看向湖面，黑夜阻碍了他的视线，透过烟头零星的火光，他隐约看到湖泊中有一团深色的阴影。
那是什么？潜藏在湖中不为人知的怪物吗。
赛巴阿斯蒂安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提上了点兴致。
他掐灭烟头，走到木质窄桥的上方，蹲下身正欲一探究竟。还未等看清，一抹火红突如其然地跃出水面，占据了他全部视线。
塞巴斯蒂安下意识往后躲开扑面而来的水珠，但面颊上仍然湿了个彻底。
色泽夺目的尾巴沾染着水珠，鳞片在朦胧月光下闪着微光。
塞巴斯蒂安怔愣地看着至少有两三米长的鱼尾，目光不由自主向上延伸——然后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灰蓝双眸。
这是一条人鱼。
塞巴斯蒂安读过的小说中也曾出现过这种生物，次数还不少。
但他如今才知道，这种生物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他面前就有一条，活生生的，还在对着他笑。
人鱼换了个姿势，长长的尾巴似乎直接撑在湖底让他直起了身子，几乎与站在桥上的塞巴斯蒂安持平。
这让塞巴斯更好地看清了人鱼湿漉漉的暗红色长发下，舒张着的透明耳鳍。
“你...”是谁。
话音未落，面前容貌昳丽的人鱼突然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力道大得险些让他往前踉跄一步，险些半跪在地上。
接着嘴唇上被触感微凉的柔软堵住，一片濡湿。
塞巴斯蒂安的脑子空白了两秒。
面前的人鱼与他的距离近得甚至能让他感受到人鱼身上的水汽，看到人鱼酡红的两颊和微微游离的视线。
等等，他们现在这是在...
塞巴斯蒂安猛地回神推开人鱼，脸上同样升腾起一片燥意——他在因这莫名其妙的冒犯而恼怒，
“——你在做什么？！”
而人鱼仿佛没发觉他紧皱的双眉和陡然阴沉的脸色，歪着头醉眼朦胧地对着人笑个不停，恍若未闻地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一开始见到人鱼的震惊与好奇早已消散殆尽，塞巴斯蒂安闭了闭眼，强压下一拳打肿对面这人漂亮脸蛋的冲动。
他一巴掌拍开还想胡作非为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回到住所。
不见了......
多尔伯特愣愣地立在水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摸了摸稍稍发红的手背，动作缓慢地游向岸边。在上岸的那一刻鱼尾发散出一阵氤氲光晕，变化成了长直的双腿。
站在草地上茫然四顾，多尔伯特用力晃了晃混沌的脑子，随后借着模糊的印象慢吞吞走向回农场的小路。
......
深山很快再一次恢复了夜晚的宁静，只余下湖岸边只喝了一口的罐装啤酒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2.
第二天多尔伯特从睡梦中醒来。
明媚的阳光，新鲜的空气，只要忽略脑袋轻微的晕眩，一切都非常完美。
爷爷留给他的农场很大，虽然历时已久杂草丛生，但他看到的第一眼就爱上了这里。
这里让他感到轻松自在，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与爷爷生活的时光。
多尔伯特的祖辈中曾有一位与一条人鱼邂逅，并结为伴侣。
他们诞育的后代中部分双腿能够化为鱼尾的能力，能够在水中自然地呼吸。
不过到他父亲这里时，人鱼的血脉经过代代相传已经变得非常稀薄，拥有这样能力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他刚满十岁的夜晚，当他的双腿刚刚踏入浴缸的那一刻，他的双腿变成了一条鱼尾。
多尔伯特并不是很想回忆当时的自己如何震惊，眼睛都快要瞪出来。
震惊完了以为自己得了举世罕见绝症，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嚷着他再也没有腿了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之类的话，还边哭边扑腾着新生的长尾，掀起的水花将闻声而来的父母浇了个透心凉。
母亲的相册里至今还保留着他那次哭哭啼啼的出糗照片。
不过如今他好好地站在农舍门口说明问题不是很大，他后来逐渐掌握了如何控制双腿和鱼尾之间的转化。
听家里长辈说这或许是一种少见的返祖现象，只要不影响生活便没什么大碍。
除了家人，多尔伯特从未对其他人透露过这件事。
多尔伯特料理好屋前的小片农田后，来到了位于山间的木匠家，他对经营农场还很陌生，需要更多地了解农场建筑方面的事情。
走进门时并没看到罗宾的身影。多尔伯特向四周望了望，也没有看到其他人，他后知后觉想起罗宾曾说过木匠铺周二并不营业。
多尔伯特懊恼地揉了揉头发，还未等他转身离开，一边的地下室传来了些许动静，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拥有明黄色头发的青年背着身子从地下室走了出来——是山姆，多尔伯特前两天和他打过招呼，并且对他颇有特色的发型印象深刻。
后头似乎还有一位穿着深色连帽衫的人，跟在山姆身后没怎么看请。
“哦对了塞巴斯蒂安，你见过这两天新搬来的农夫了没？我之前和他见了一面，嘶...怎么说呢。”
看来他们还没有看见自己，多尔伯特放下了准备打招呼的手，竖起耳朵颇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有点好奇山姆对他的评价。
“那个农夫长得可真够，嗯，漂亮的。”
漂亮啊...
多尔伯特有点不好意思，但没忍住翘了下嘴角。他决定将其当作夸赞，他喜欢听到别人的夸赞。
“漂亮？我记得新来的农夫是个男人吧。”
“呃，我知道这样形容一个男人很奇怪，但这是我能想到最恰当的词了，反正你到时候见到就知道了！”
山姆话音未落，转身便与多尔伯特对上了视线，拉长的尾音一瞬间变了个调。
山姆：......
啊。
多尔伯特抬手和他们打了招呼，笑容明媚得像是一朵花，他指着空荡荡的柜台示意：“我是来找罗宾的，不过好像跑空了一趟。”
“谢谢你夸我山姆，我真的很开心。”他真诚地道了谢。
方才站在后方的人听到动静，从山姆身后走了出来。
多尔伯特看到他的脸时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记得自己来到鹈鹕镇后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对其了解也不过是在罗宾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你叫塞巴斯蒂安吗？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山姆本来还在因为背后议论被正主逮个正着而尴尬，没有察觉到身侧同伴在看到新农场主时就异常复杂的脸色。
听到这话他将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自认为隐蔽地压着嗓子对塞巴斯蒂安悄悄说，
“那什么，他不会是在搭讪你吧。”
多尔伯特听到这话愣住了，原本想说点什么的塞巴斯蒂安也愣住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不是...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我只是...”
多尔伯特感到一阵窘迫，尴尬让他的面部温度逐渐升高，并且手忙脚乱。
他试图解释，但似乎效果并不怎么样。
“抱歉，我不太会说话......”
在他越描越黑地解释时，塞巴斯蒂安的视线也一直放在他身上，从完好站立着的双腿向上，在触及嘴唇时狠狠皱眉撇开了目光。
“你认错了吧，我们没见过。”
终于察觉到塞巴斯蒂安微妙情绪的山姆打着哈哈，一把揽过好友的肩膀拐向门口走，“那什么，我和他正准备去打新的游戏呢，就先走了哈，下次见。”
两人走的很快，不消片刻屋内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多尔伯特一个人。
他低着头，犹疑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自言自语道：“他刚才，是在看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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