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费米悖论

在星球度过的第十三年,你突然觉得世界是假的。

你生活在一个内卷十分严重的世界。人们出生后度过短短几年的幼年期,十几年的高压学习,接着工作、劳动几十年,然后死亡。

人们不能拒绝工作,只能缩短进食、睡眠的时间,企图在获取生命养分的时间里得到一些“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虽然这会让他们的寿命更加短暂。

你的阶级与命运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你的出身,你的能力,你的性别……唯一能选择的是“努力”——努力在你自己的阶级里达到尽头。

处于学习期的你,为了以后得到的工作能够相对轻松,需要为了各种考核做出努力。除了九门必考学科,你还需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

而现在,你十三岁,为了某项考试的加分项目,选择参加了一项与太空有关的活动/实验。这个活动被命名为【模拟宇宙】。

通过脑机链接放置在太空中的【旅行者】,进行一次对全宇宙的模拟,而模拟观测的结果,取决于实验者的大脑感知——

感知,多么奇妙,来自人类最深层的意思。人的感知天生注定,从基因螺旋时潜力就已经注定,牢不可破。

银河系有四千亿个行星,人类目前能观测的尽头,是在银河系之外还有数十亿个河外星系,且远不止于此。你需要根据德雷克公式,寻找其它生命星球存在的可能性。

参与活动/实验的竞争者并不多,有两鬓斑白的老者,有工作多年的青年,有正值青春的少女,还有你——正处于中二时期儿童。

经过短期的培训后你被带入一个充满科幻感的太空舱,周边的屏幕流动着数据,令你眼花缭乱,感觉像是走进了什么电影。

你怀着忐忑与激动的心情闭上了眼。

……

你现在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接着开始怀疑自我存在的真实性。

无边浩瀚的星空与想象中不同,它太黑了,让身后那巨大的水蓝色星球显的过于明亮,光被大气层反射,它亮到令你恐惧,你几乎不敢回头看它,尽管那是你的家乡。

你的身躯并不在这里,因为这里是模拟出来的宇宙,只有意识能在这里沉沦。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潜意识,在巨物的影响下,你下意识想变得很大——至少让你在对比下不要那么渺小,于是你的思维开始扩张。

你转身注视它,它像个美丽的玻璃珠,它是太阳系最美的星球。除了它以外,太阳系大部分星球都令你觉得不适,流动的大红斑与形如眼球的纹路、永恒的冰川与极寒或是传说中的远古病毒。你的不适来自于生命本身——这些星球无法诞生生命,人类不能在那里存活。

你恐惧除了地球以外的任何星球,某些时刻你也恐惧地球。

意识的飞船已经开始在太空前进,行进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光速。你想起那些“据说”,据说在三千多光年以外有个适宜人类居住的行星,它比地球要大很多倍,而且上面可能会有生物存在。但是光年——三千多光年!光速限制了人类的脚步。

银河系如此浩瀚,会有几个像地球一样诞生生命呢?

你离开了太阳系,穿越了银河,你试图辨认那些星体,回忆它们的希腊名。但你是个专注于考试提分进行填鸭式教育的孩子,除了因为文学的浪漫幻想而仰望星空以外,你对天文没有兴趣,上学后你甚至没时间看星星。

你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无法认出路过的都是哪些星球。

你看到一些极其可怖的星球,它们的运动会带来巨大的风暴,撕裂周边所有卷进来的行星,变成围在它们身边的“环”。你看到某个星球呈现粉色的胶状物质,像神话里的仙女泼洒星屑。你“看”到了黑洞……无尽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你。

它吞噬了光,令光“黏”在它的周身,这使它看起来边缘处甚至在发光,它的质量极其庞大,能够吞噬所有路过它身边的物质。你的意识即将穿过它,你发誓能感觉自己如果真的穿过去你会为此“精神呕吐”,你努力离它远一点,就算为此偏离路线。

还好这里是模拟的宇宙,所以只要你不愿意,就能“逃离”。

你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也越来越黑,掠过而去的星系们像一场风暴,你来不及去观测。

宇宙很庞大,星辰看似漫天挥洒,实则距离十分遥远,你不能确定自己距离地球已经多少亿光年——你的感觉无限延伸,变慢,你的思维似乎延长,你开始分不清秒与年,对于宇宙来说人类的时间毫无意义——时间只是人类的定义。

最终你达到了漆黑的世界。

世界达到了壁垒。

意识的触角试探着触碰宇宙边界,不可思议的发现,宇宙真的有壁垒——你已经达到了尽头。这很正常,因为这是人类模拟出来的宇宙,有壁不是很正常吗?

……真的吗?可是、可是以人类的计算机技术,已经能够模拟无限膨胀的宇宙了,按理来说,只要你不选择停止,就能一直延伸,尽管它可能是一段衔尾的循环……

【有机生命的〈计算〉,总是产生错缪,你的〈自我认知〉受到影响,大量■■■发生■■■】

宇宙的更外面是什么呢?是一片虚无的空白吗?这是你能模拟到的尽头,还是真正的尽头?

你的意识停滞,你突然感觉世界是假的。你不知道没有生命究竟是因为它本身没有生命存在,还是因为没有模拟出生命的存在——怎么会只有人类存在?宇宙怎么会有壁垒?

是的,逃离太阳系,穿过银河,穿过宇宙,你发现只有地球有生命体。

【第一次实验结束】

【感知:???】

【情绪:恐惧、焦虑、抑郁……】

【状态未知,不建议进行第二次实验。】

【第二次实验模拟……】

你清醒过来,又觉得自己始终浑浑噩噩。

不……

活动结束了,你的心理遭受了创伤,虽然在这个卷生卷死的时代,孩子们的抗压能力都很强。但你情绪陷入了恐惧,短期内无法正常学习——没错到了这个地步你脑子里想的竟然还是上学,它甚至能短暂击倒你的恐惧,如果人类也有底层代码,你的代码大概就是【不学习就会死】。

这可是个孩子自杀都不敢退学的世界啊!可你只能休学一年了,不能上学让你很焦虑。

好消息是,你可以在下一年直升高中,而且你得到了补贴,这个数字足以让你一辈子不工作。他们希望你参加一年后的第二次实验,你的“感知”太高了——没有人比你潜入的更深。

感知……

你对宗教、天文突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你变得古怪、抑郁、自卑,时常陷入惊惧,你的父母对此十分的担忧。

你感觉自己像是某些小说里陷入疯狂的npc,可是你既不是窥得真理的科学家,也不是掌握技术的研究人员,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比你聪明。

你在图书馆,你在电脑室,你不停查询外星人存在的可能性——该死的,你发现你再也回不去了,你再也回不去只要学习就能上好学校就有好工作的过去了。你努力说服自己,是你的大脑有尽头又不是人类有尽头,可以仍旧无法抗拒恐惧。

十三岁以前,你是个不怎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考试的时候偶尔信信文曲星,过节的时候敬畏一下鬼神,但不信上帝存在,认为上帝也是某种无意识的规则。你相信有外星人,相信在广阔宇宙中总有诞生生命的星球,相信黑暗丛林法则,相信是光速限制了宇宙生命之间的交流……

但假如在偌大的宇宙中除了人类不再有其它生命,说明世界是个巨大的模拟宇宙。

费米悖论:

1. 银河系中应当存在大量的外星文明。

2. 我们没有观测到外星文明的迹象。

外太空外除了地球都是普通建模,越远越没有建模的必要,因为地球是唯一的实验品,全宇宙唯一的主角——

这是谁的试炼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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