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受罚者互相交换视线，一同在彼此眼中捕捉到相似的迷茫。
场下静默一片，谌岚微笑着将规则重复一遍，最后一名的小组全员都要接受“真心话”的惩罚，他们所要叙述的话题内容便是刚刚抽取到的“初恋”，每人轮流回答。
“谁先开始呢？”谌岚晃了晃麦克风，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像即将挑学生回答问题的授课老师，“都不想做第一个吗？”
没有人与他对视，他无所谓地笑笑，伸手把麦克风递给站位最靠近自己的朱嘉宁：“那就从你开始吧，宁宁，准备好了吗？”
被对方亲昵地叫了名字，朱嘉宁肩膀一抖，抬起脸勉强露出个略显僵硬的笑容：“那、那就我先……”
在陆择栖的印象里，朱嘉宁一直活泼又跳脱，叽叽喳喳地宛如小喜鹊，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说不完的话，他从未见过对方像现在这样无措。
都怪这个题目。
但齐心协力获得第一的“青空”组没有错，毫不知情抽到这个话题的林育睦当然也没有错，锅全应把纸条放进箱子的节目组来背。
陆择栖脑海里没什么与娱乐圈相关记忆，也不了解明星，但他好歹在这档节目里混了这么久，就算没人揪着他的耳朵跟他明说，他也能从选手们平日里的闲聊里感知到一些东西。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身在“牢房”仍不忘偷偷默默网上冲浪的索朝祺。
他清楚，偶像应该是恋爱的绝缘体，别说感情经历了，对“理想型”“喜不喜欢孩子”之类的话题都要退避三舍。未出道的练习生在选秀节目节目里谈初恋简直就是自杀行为，今天说完，明天播出，后天就该被钉在爱豆洁的耻辱柱上，不止永世不得翻身，还会被游街示众。
怪不得刚才“青空”组的几位看到纸条上的字时表情那么微妙，虽说大家是竞争出道名额的对手，但眼睁睁看到其他选手被节目组挖坑，其余人难免也会有些唇亡齿寒的忧虑。
因此，底下鲜有人幸灾乐祸，大部分人都神色紧张，惴惴不安地期待台上的人会带来怎样的回答。
朱嘉宁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我的初恋是……”
陆择栖听到身边的常文旭“啧”了一声，他疑惑地看对方一眼，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谌岚并没有明晃晃地问“你们的初恋是谁？”，而是让大家以“初恋”二字为话题说出真心话。
他们不需要回答某个具体的名字，甚至可以另辟蹊径，巧妙地避开与爱情有关的话题。之前看电影时索朝祺好像提到过“人生电影”这个词，说是指特别喜欢、对自己产生很大影响的电影作品，陆择栖还记得回宿舍后另外三人热火朝天地讨论，他坐在床头插不上话，在一边连连点头——实际上困得下一秒就要栽倒。
既然存在“人生电影”，那么也该有那么一种“初恋电影”吧？可惜他现在除了谌岚出演的那部以外，想不起任何电影的内容和名字。
那就编个“初恋歌曲”好了，就说在个人展示环节表演的那首吧。因为喜欢，像初恋那般喜欢，所以才会在初舞台这么重要的场合演唱。
很好，逻辑通顺，人设前后一致，堪称最完美的答案。
还未轮到自己，陆择栖提前确定了回答内容，身心都放松不少，也有余力去关注其他人的反应了。
朱嘉宁双手握紧话筒，嗫嚅着未说出个所以然来，余光里，他颈侧的红色正缓缓攀升，直至漫过耳朵。
“我的初恋是……”他抿了抿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颤抖着开口。
陆择栖光是旁观就觉得心跳加速，这种句式一出……他不会真的要说出具体的名字吧？
怎么做才能阻止他……
“是……沈——”
我们之中有姓“沈”的吗？
如果非要回答“是谁”这个问题，破局的方法当然也是有的。比如提一个幼儿园时期的同学逗大家一笑，再比如谈论某个再娱乐圈长盛不衰的大明星，也可以干脆从在场的练习生中选一个，正好卖一波兄弟情……或者别的什么情。
沈姓选手的话……陆择栖快速翻阅脑海中记得的选手名单，发现一无所获。
看来不是最后一种。
他情不自禁想旁边望去，同时注意到除他之外，台上其余几位队友、谌岚pd、乃至场内所有练习生和工作人员，此时全部目不转睛地盯着朱嘉宁的方向，安静等待后文。
人类与生俱来的八卦之魂可真是威力无穷啊。
陆择栖忽然对一脸真挚自曝“初恋”的朱嘉宁感到有些抱歉，他垂下视线，下一刻便听到耳边传出清晰的声音。
“审——审判者月。”
谁？
……
“结果是动漫人物啊，”常文旭无奈地耸耸肩膀，“我还怕你说出什么惊言骇语来，白担心了。”
“是啊……”陆择栖轻轻呼出一口气，应和道。
朱嘉宁对身旁二人的态度十分不满，反复强调“我又不傻！”，他闪到另一边，去环林育睦的胳膊，像摇着尾巴的小狗般邀功：“怎么样，我反应很快吧？这种小陷阱根本难不倒我好不好。”
反应快吗？中间明明犹豫了那么长时间……陆择栖在心里默默补充，没拆穿他。
冷得能把所有人打包冻在一块儿的“破冰游戏”勉强圆满结束，直到公布三公C位前，都是选手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陆择栖和队友回了练习室，目睹彼此游戏中的别样风貌之后，大家的关系非但没有变好，好像还产生了新的隔阂。这个锅也该由设计环节的节目组来背。
虽说C位还未确定，但大家也不能闲着。他们几人简单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扒团舞部分，待投票结束后再研究分趴。
新队友中有出道过一次的朱嘉宁、归国练习生常文旭，田风岭也说有过扒舞经验，这使得前期准备工作变得轻松许多。
陆择栖回想一公时自己在张寅的指导下艰难扒舞的经历，实在有些感慨。他渐渐觉得选秀就像一部闯关游戏，越往后关卡越困难，但结识的同伴也会越来越强，自身的数值也会变高。
当天的工作完成得很顺利，小组准点解散，田风岭和夏泽禹先行离开，陆择栖在收拾东西时被常文旭搭了话，与此同时，朱嘉宁凑到两人身边，喋喋不休地复盘今天的游戏。
陆择栖起初句句有回应地配合了一阵，时间一长脑子就开始放空。朱嘉宁本在嫌他敷衍，看到前边房间里有人出来登时眼睛一亮，马不停蹄地蹿了上去。陆择栖跟常文旭缓缓对视一眼，快走几步追上对方。
朱嘉宁逮住了另一组的林育睦和刘墨湘，正比划着描述自己今天做游戏多么厉害多么努力，随即便被跟上来的常文旭补了一刀：“嗯，多亏有你，虽然你只是被择栖抱起来了一会儿，但你的角色相当重要，没有你我们肯定就输了。”
陆择栖小声提醒：“本来也输了……”
朱嘉宁像被按了暂停键般静止一秒：“这不重要！”他洒脱地摆摆手，快速跳过了当前的话题，聊起紧张刺激的惩罚环节，并热情洋溢地抒发自己对“审判者月”的喜爱，说对方外表多么帅气，人设多么时髦。
“他说的这个……是出自什么？”陆择栖走在最边上，回头和坠在队伍后方的常文旭说悄悄话。
常文旭回答了个名字，摇摇头，说但我也没看过，以前好像都是班里女生在看。
朱嘉宁耳朵灵，精准地识别到他的后半句，一个猛转头盯紧了他：“怎么可能只有女生看，我朋友里不论男的女的都很喜欢好不好——你们肯定也看过对吧？墨湘是不是？”
“嗯。”刘墨湘缩在林育睦半个身子后面猛点头。真担心他会被吓到。
朱嘉宁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啊，对了，你们最喜欢里面的谁？睦睦，月是里面最帅的吧？”
“啊……”林育睦淡淡点头，回答得相当模糊。
“不是月吗，”朱嘉宁仿佛看见食客差评的新人店长，神情可怜兮兮，如果他头上有耳朵，这个时候估计已经耷拉下来了，“那你最喜欢谁？”
这个问题有真的很重要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粉丝心态”？
陆择栖看过去，与朱嘉宁一同等待答案。他完全不知道任何角色的名字，却仍然有点好奇对方会说什么，可能这就是人类的八卦之心吧。
林育睦想了想，说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朱嘉宁不愿相信，立即追问：“那稍微有点喜欢的呢？”
“嗯……”林育睦重新开始思考，眼睫缓慢地扇动一下，陆择栖隔着几个人望向他，没听到结论，反倒先同他对视了一瞬。
陆择栖几乎可以看到他眼睛里倒映的灯光，还有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不只是他，好像其他人的目光也在渐渐向这边集中，而且——
奇怪，为什么视野中的画面好像在飞速后退？
很快，陆择栖便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重心，好像受到一股力量拖拽，他条件反射去抓离自己最近的常文旭，后者反应极快，一把捞住他，露出个惊魂未定的表情。
陆择栖一手拉着常文旭，另一只则被突然从旁边卫生间里冒出的人死死抓住。
他莫名其妙地回头，将对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杨乐茗？你在这里做什么……”
“哎，是小茗啊？”朱嘉宁好奇探头，几个人慢慢靠近，几乎把洗手间门口堵了起来。
“我、我……”杨乐茗瞬间撒开手，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连连后退，松鼠似的瑟缩起来，“我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拉走……”
想想就不可能吧。
虽然外面已是月黑风高，可楼道里明显亮如白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绑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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