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湖面上飘着落叶,动荡的水面掀着水花落下的波光,既而渐渐平息。
从上边游下来的少年拨开涟漪幽幽的秋水,眼帘中,彼此如水藻般的发丝浮动,他打手势问她在找什么东西,莫小邪知他是想帮忙找,便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还抓了把马尾,徐凤年懂了,她还真是在找她的发带。
虽然她无法描绘它的样子,但徐凤年知道。
从初见到现在,她身上最漂亮的东西,除了那把剑外,就是那根发带了。
红色的织物,大约半米长,一拇指宽,上边绣有鎏金的细纹,每当晴天有阳光时被风一吹,就会晃起粼粼的亮光,同漆黑的发丝一起飘扬,很是漂亮好看,有种迤逦之感。
徐凤年头一次见莫小邪这样,想来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点头,立马游向另一边找。
水下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冷,但光线不好,再加之底下淤泥松软,稍一扑腾就能掀起浑水,莫小邪和徐凤年找了半天,换了好几次气都没找到。
当手脚开始麻时,莫小邪便准备放弃了,这么冷的水下一两次她不怕,但在底下游半天,再硬朗的身子也有些吃力。
可她见那少年还没有上去的意思,便想去告诉他,谁知他转头向另一个方向游去,游了好远,莫小邪追上去,正待拍他,他转过头来,将自己的手从淤泥下拿回来,那掌心里赫然飘着她的红织带。
她一愣,有些想笑,但及时想起自己在水里就忍住了。
可少年没有,他眉眼弯弯,高兴的模样毫不掩饰,结果咕噜咕噜吐出一串泡泡来,莫小邪见此,赶忙拉住他的手往上游。
莫小邪探出水面的那一刻,被蓝天上的日光晃花了眼。
耳边有风的声音,眼帘中大片鎏金的枯叶相继拥簇而来。
她仰起头,须臾间,天际边有飞鸟的影子掠过。
日光由此游离晃悠,莫小邪下意识眯了眯眼,抬起手去遮那刺眼的光。
透过指缝,她见云层之上的浮光惊穿了人间的歑隙,皆落入了眼中。
身边的少年则是像一条濒死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下扑腾着水,将方圆几米的湖面都挣扎出了破碎的水花来。
莫小邪转头看他,见涟漪微扰,对方纷乱的长发在水面上浮沉。
湖水好似掀起了波浪,湖畔的浅草低垂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上边虚虚地倒映出他冻得苍白的脸,很快,如镜般的波光一圈一圈晃动了起来,伴随着泠泠的水声。
少年浑身都是狼狈的湿意,浸了水的眼睛看东西都找不到焦点,模模糊糊地,只能瞅到晃荡的水光和她黑白分明的影子。
莫小邪见他乌黑的眸子浸得有些红,内里却光华流转,迷迷蒙蒙的,不禁继续拉着他往岸上游。
流水轻柔地亲抚着他们的身体,落叶纷扬,树影飒飒,迷蒙的光晕一圈一圈地笼罩下来。
待上岸后,徐凤年摊开手脚躺在地上,还在喘气。
但他手里紧紧攥着她的发带,气都还没喘匀就抬手递了过来。
莫小邪一愣,接过后低声道了声谢谢。
他却说:“不用谢,要不是我这东西也不会掉水里。”
言毕,他就颤颤巍巍地抖起来。
上岸后显然就开始冷了,莫小邪还好些,但徐凤年从小锦衣玉食,哪挨过这样的冻呢?
莫小邪拿发带将头发盘成一团,将少年脏兮兮的外衣扔过去,问他:“还能站起来不?可以的话我们快些回去,今天你就别砍柴了。”
徐凤年一听,扯开一个笑,费了好些力气爬起来,但他还是将外衣递给了她:“要不你披上吧,虽然脏是脏了点。”
莫小邪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自己穿吧,太脏了,我不要。”
说罢莫小邪就走前头去了,她这么说了少年也不会自讨没趣,赶忙拾起柴刀披上衣服跟上去。
许是经过这一遭,少年觉得与她亲近了些,路上竟还有活泼的劲头叽叽喳喳,还敢问她:“你明知我不是去你说的地方砍柴,为何不骂我?”
莫小邪只是镇定地往前走,道:“你贪懒砍新树我能理解,若让你砍那边的大树,怕是一天都砍不到一梱。”
闻言,少年一愣,在身后沉默了许久。
半晌后,他淡淡的声音才传来:“我承认我这几天是有不爽的成分在的,以后不会了。”
可莫小邪没理他。
他也不失望,赶紧追上来,甩着湿漉漉的发丝,一边雀跃地问她:“小爷,你看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天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这话终于叫莫小邪一愣。
她瞥了他一眼:“我就叫莫小邪啊。”
徐凤年瞬间觉得被糊弄了,面上郁闷地嘟囔道:“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啊?”
说着说着,他自己又是一愣,像想到什么似的,忽地又问她:“等下,你是哪个「yé」?”
莫小邪叹了口气,边手边随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个字:“干将莫邪的邪。”
少年一看,刹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才扯起笑,道:“……好名字,霸气,是我孤陋寡闻了。”
莫小邪和徐凤年回去后,老黄一惊,忙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他们都没解释太多,老黄也没追问,只是说得赶紧换衣烧热水洗澡。
烧水换衣简单,莫小邪见少年一身滴水的破衣,进屋去找了件男子的衣物给他,这是以前住这的人留下的,年头也有十几了吧,蒙了厚厚一层灰,还被老鼠咬破了几个洞,但胜在干燥能穿,莫小邪便让他将就下。
事实上他也只能将就,比起身上的破衣服,或许她给的更好。
他们两个落汤鸡换了衣服,坐在烧食的灶边一边浇热水一边伸手取暖。
只见火光摇曳,某一刻,徐凤年伸出去放在烘口前取暖的手想收回了,却无意间与她的撞上了一起。
她的指尖葱白,染着橘调。
少年歪头去瞅莫小邪时,她神情安静,明媚的光影在她昳丽面上跳跃,温软了她的目光和轮廓,这样的人对他说:“你的手还有些冷,再烤会。”
他忽地觉得心间一动。
外边的老黄折了一颗菜,说给他们烧点清淡的姜汤喝,莫小邪依他了。
很快,她就先去洗澡了。
膳房里,徐凤年坐在灶边,像发现了个大秘密,对老黄说:“她叫莫小邪,不叫莫小爷!”
老黄并不惊讶:“我知道,她一开始练字的时候只会写那几个字。”
少年一愣,刹时忿忿不平道:“你知道你也不告诉我?”
老黄也是一愣,说:“我以为少爷你知道。”
徐凤年裹紧了自己身上满身灰尘与霉味的衣服,懊恼地捂着脸说:“我之前叫了她那么多声「小爷」,天啊,被占了那么多次便宜。”
老黄却只是看热闹般地笑:“您现在还计较这些?”
言毕,怕这主等会恼羞成怒了,老黄赶紧道:“来,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别冻着了。”
果不其然,被冷着的人哪还计划这些,赶紧接过那碗汤,吹着热气喝了起来。
他喝没两口,忽地抬头说:“记得等会也给她送一碗去啊。”
“那是自然。”老黄应下,看着他又低头喝汤去了。
他沉吟一会,坐在少年身边,对他道:“少爷啊,我看你每天砍点柴就这么累了,那是劲没使在刀刃上,要不你学武吧,学了武后,砍十梱柴都不够看的,你也不用那么怕小邪的刀了。”
可徐凤年却蹙起眉不耐烦道:“去去去,甭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觉得老黄就是在说屁话,就算他想学,谁教啊?难不成他砍柴还能砍出武功不成?
听他这么说,老黄也不恼,他继续道:“我这几天想了想,您既然不想呆在这了,那我们还是走吧。”
这话终于叫徐凤年停下了动作。
他安静了一会,抬头,脸上神情变化莫测,最终定格成了一个像小孩子般满含试探的表情:“要不,就先别走了?”
老黄刹时不解:“少爷您怎么……”
徐凤年抬头,乌黑的眼珠子左望望右瞅瞅,像是在想一个说服他的理由,嘴上却只能吐出老黄先前的话来:“你看,最近要入冬了,太冷了……”
说着说着,他又低头喝了口汤,抬头时眼睛亮亮的,像吃到什么美味佳肴一般,朝老黄满足又傻傻地笑:“嘿嘿,真香。”
“……”
莫小邪:“世子变形记。”【bushi
来啦来啦!!虽然更得慢,但是会更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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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零叁 永不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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