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不说话,头埋在傅恒胸膛里,半晌才闷声道,“明玉是我最好的姐妹,海兰察是你最好的兄弟,他们二人成婚,我们定要送上厚礼才是。他们俩,家中都贫困,明玉家里都没人了,海兰察也只有一位在老家病弱的母亲。他们俩的事儿,总得要我们多操心些。”
傅恒问道,“你想送什么?”
尔晴道,“京城的宅子寸土寸金,京官大多租赁,是买不起的。以他们俩那点儿钱,便是租赁也租不到地段好又宽敞的宅子。可是我希望明玉婚后能常常入宫照顾璎珞,璎珞夹在皇后与顺嫔中间,日子艰难。所以……你不是在咱们家附近置了一处小宅院么?地段又好,离宫门又近,明玉就能常常入宫了。傅恒,送给他们可好?反正你这几次仗打下来,皇上又是赏爵位又是赏金银的,家里根本不缺这点银子。”
傅恒奇道,“你怎么知道?”
尔晴促狭地笑道,“我是当家主母,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况且……你故意瞒着我,心虚了吧?唉,这宅子购于乾隆十一年,有的人是为迎娶谁准备的呢……”尔晴故意语音拖长,含笑看傅恒。
傅恒见尔晴主动挑破此事,不由笑道,“都是陈年旧事,你难不成还要吃醋?好,就依你,送给海兰察和明玉,做婚房,以后不许再提了。”
尔晴飞快地在他面上啄一口,拿帕子捂着嘴笑道,“如今我怀着你的骨肉,傅恒大人,便是本夫人非要吃醋生事,无理取闹,也只有请您多担待些了。反正我记得,有的人说,一辈子都握在我手里的。”
尔晴心中爽快,没办法,傅恒这辈子都有这么一个短处捏在自己手里了。
傅恒正要说话,却是明玉大咧咧地推门进来寻尔晴,见他们俩抱在一起,立即捂着眼睛转过身去,“我可没看见!璎珞说不能看这些东西,要长针眼的!”
傅恒不好意思,尔晴却大大方方地放开丈夫,上前拉着明玉,“璎珞的话你也信。唉,我看全天下,也只有海兰察能被你骗了。”
“喂!”明玉叉着腰,“尔晴,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柔端庄的尔晴了!”
尔晴轻轻一笑,“等你成了婚,你的性子也会变的。”
明玉暂时还不明白,只道,“好了,我是来送你出宫的,快走吧,我还得赶着回延禧宫呢。那个顺嫔,整天缠着璎珞,我看见她就烦,希望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尔晴则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呀,这么多年,就不知道收敛些性子。顺嫔是主子,你是奴才,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你快回去吧,我和傅恒在一处,不需要你再送了。你跟璎珞说,待我将她托的几件事办好了,再入宫回话。”
“什么事啊?可有我能帮上忙的?”明玉问道。
尔晴笑着道,“笨蛋,这个时候,自然是筹办你的嫁妆了!”
明玉见尔晴笑她,自己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要走。结果刚出去便和海兰察撞个满怀,明玉脸更红了,直接踹了海兰察一脚,然后又一溜烟儿跑了。
“她打我干什么?”
迎着海兰察一脸的疑惑,傅恒与尔晴夫妻二人极有默契地装作不知,缓缓摇摇头,“不知道啊。”
某日夜里,沉璧忽然钻到璎珞床上,吓了她一跳,说睡不着,要跟她说话。
“为什么缠着我?”
“你和我都不属于紫禁城,却要一生困守此地。你那么孤独,我也那么孤独,为什么不能互相取暖呢?”
“我有明玉。”璎珞转过身抱着被子。
“你说的话,做的事,都要再三向她解释。她服从你,却不懂你,不遗憾吗?不对等的人,没法儿做真正的朋友。”
璎珞又转了个身,“尔晴懂我,她和我最心有灵犀,许多事情,我不必说,她就什么都明白。”
沉璧一时被噎住,不知如何回答,又说,“她已出宫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新的人生,纵然你们多年情谊,只怕……也不是能时时顾得上你吧。况且……难道你只需要一个懂你的人吗?多一个,不好吗?”一面说,一面想起尔晴,只觉得她实在是个碍眼的存在。
璎珞没有说话,许久才蹦出来一句,“……睡吧。”
沉璧似是对尔晴一见如故,还派了太监去富察府,问尔晴下次何时入宫。尔晴知沉璧底细,感觉她是冲着自己来的,便以怀孕为由,说要产后再进宫,打算在富察府躲着。
然而明玉出嫁那一日,尔晴却是不能再躲,只得入宫去。
顺嫔仍然送了那套金器给明玉做嫁妆,尔晴看见那把剪子心里就发慌,好在这一世明玉高高兴兴地出嫁了。
看见送嫁的队伍出了延禧宫,璎珞攥住尔晴的手,含泪点头,“真好,真好……”
尔晴出延禧宫,正准备回府,却是沉璧笑着唤住了她的脚步,“尔晴姐姐。”
“顺嫔娘娘。”尔晴恭谨行礼。
“去我那儿坐坐吧。我有心同你和璎珞亲近,只是又怕吓到了你。尔晴姐姐,靠近你我绝非他意,只是因为太孤独了。之前我几次请你都不成,姐姐莫不是心中对我有什么芥蒂?”待沉璧说完,眼中早已含了薄薄泪光。
“妾身怎敢?娘娘是皇上最宠爱的嫔妃,又有太后护着,宫里谁不知晓?”尔晴听她如此,自知无法拒绝,只得跟着她一路走去。然而留了个心眼儿,对身侧的宫女道,“你去趟侍卫处,找傅恒大人,便说顺嫔娘娘留我说话,让他出宫去把孩子们从喜塔腊家接回来。”
“都是面上看着热闹罢了。姐姐不也是一品公爵夫人么?可背后的苦楚,谁人又能体会呢?”沉璧无奈地笑了笑,“我远离故土,能遇到璎珞和你,真是莫大的幸运了。”
到永寿宫正殿坐下,沉璧唤遗珠来,“忠勇公夫人有孕,寻常茶水不能喝,你去端红枣汤来。”待遗珠端来,沉璧便含笑道,“这是我们回部的大枣,皇上知道我思乡,特意命人取了来,最是温补。这汤和寻常红枣汤不同,用老冰糖、枸杞、花生、参须炖煮,我日日都在喝呢。姐姐尝尝罢。”
尔晴虽有些迟疑,可想沉璧再如何也不会这么愚蠢,当着面对自己动手,于是便用小勺喝了起来。
刚喝了两口,小宫女却匆匆来报,“傅恒大人在宫门处等候,说是来接夫人回府的。”
尔晴搁下小银勺子,含笑起身,“那妾身便告退了。”
沉璧面上闪过一丝不虞,却也立即起身相送。尔晴打帘子出去,见了傅恒,正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忽然腹中剧痛,呼吸一滞,倒了下去。晕过去之前,尔晴皱着眉攥住傅恒的袖子,忍着痛吸着气,“走……”
尔晴醒来时在延禧宫内,珍珠见尔晴醒了,急忙高声道,“来人呐!尔晴姐姐醒了!”
璎珞和明玉得了消息急忙冲了进来,同时叫了叶天士来。明玉拉着尔晴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尔晴!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醒过来了!你昏迷过去这么多天,我都担心死了!”
璎珞则平静地握住尔晴的手,“尔晴,你放心,叶太医一定能够为你调理好身子,你和傅恒,还会再有孩子的。”
“孩子……?”尔晴不可置信地摸向小腹,明明没什么变化,可是怎么就觉得空了呢?尔晴觉得心口疼痛如被撕扯,此刻才方能体会到一分容音当年之痛,不觉落下泪来,“他怎么就没了?怎么没了呢!”然而尔晴又一怔,这个孩子,傅恒提前取名为福康安,那么她失去的就是上一世的那个孩子吗?
尔晴抱着明玉哭了半天,璎珞见她稍稍平静了些,才问,“你确定,是顺嫔害的你?”
“是。我早知不对,故意让宫女去寻傅恒,幸好他及时赶到,若是再晚些,只怕性命都丢了……”尔晴越想越怕。
明玉不解,“顺嫔跟你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你?”
璎珞亦摇头,“顺嫔一直在喊冤,说是被人陷害,如今成了一桩无头案,皇后查了多日没有头绪,向皇上太后请罪,自请禁足了。”
“璎珞,顺嫔故意接近我好几次了,定是她做的。”
璎珞点头,“我知道。相信我。”璎珞看向明玉和珍珠,“你们守着尔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醒了。尔晴,你就从现在开始,一直昏迷,连傅恒也别告诉。除了明玉,珍珠,叶太医,谁都不能知道你醒了。”
璎珞说完,毅然决然地转身出去,外头下着瓢泼大雨,小全子急忙撑了伞追上去,“娘娘!这么大的雨,您去哪儿!”
璎珞不语,直直往养心殿去。李玉苦着脸道,“娘娘,皇上此刻忙着议事,不得空见您,您先回去吧……”
“本宫可以等。”璎珞倔强地站在殿外,李玉急得不行,里外跑了两趟,“娘娘,皇上此刻实在是不得空,您这样等要受寒的!”
璎珞冷笑一声,“好。”
说罢转身就走,直奔永寿宫。沉璧见了她,急忙道,“璎珞!皇上不准我出去,尔晴姐姐怎么样了?”
璎珞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尔晴?!你知不知道,她怕是醒不过来了!”
“璎珞,你为何不信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害尔晴姐姐?你与她是好姐妹宫里人尽皆知,我害她不就是断了你我的情分?璎珞,当初旁人在和安公主寿辰陷害我,是你救了我,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你想想,你我若决裂,谁人收益啊!”沉璧越说越激动,看见旁边桌上绣活篮子里头有一把剪子,便拿到手中,“璎珞,若你不信我,我愿一死了之,以证清白!”
“沉璧!”璎珞急忙上前夺她手中剪刀,情急之下一时没握住,竟直直插入沉璧胸膛。
“太医!”璎珞急忙大声喊道,一转头却是太后带着人进来。
“令妃,你都做了什么?!”太后看沉璧受伤,急忙道,“令妃伤人,还不拿下!”
“太后!太后!”璎珞不住哀求,太后却不为所动,将她扣在后殿。
待皇帝赶到,对沉璧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璎珞冷眼看着,并不言语。沉璧则求皇帝太后宽恕璎珞,又说璎珞只是一时情急。
皇帝冷冷看着璎珞,“令妃出手伤人,着,禁足延禧宫。”
璎珞看向皇帝,只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傅恒在外征战,为国尽忠,他的妻子在宫中被人暗算,失了孩子,丢了性命。皇上您却大事化小,将这事变成悬案了事。凶手就在眼前,您却不肯惩处,反而要臣妾禁足。皇上,您这样做,是要寒了傅恒之心。”
皇帝听璎珞屡屡提及傅恒,不禁脸色微变。
说到此处,沉璧激动地插嘴,“璎珞,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太后亦道,“令妃,你最聪敏,顺嫔做此事,于她没有半点好处,你心知肚明。而你,事情未明之前,便动手伤人,哀家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可狡辩?!”
璎珞狠狠剜了一眼沉璧,又看了一眼皇帝,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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