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一串气泡从身侧浮上去，阿水下意识转头，却只看到一片浓稠的黑暗。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擦过去了？
他浑身一僵，动作慢了下来，差点又一次被绳子拽得呛水。
老三在前面不耐烦地扯了扯绳子，像是在催促埋怨他。
阿水赶紧加快速度，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咕噜……咕噜……
这次的气泡声更近了，像是贴着耳畔炸开，阿水的心脏狂跳，却不敢停下。
可很快，他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前面的老三又又又不对劲起来。
他死死盯着老三的背影，却发现——
老三的腿……是不是蹬得太慢了？刚刚他可是蹬得很快的，还扯着绳子嫌弃阿水游得慢。
不，不对，不是慢。
是根本没在动。
老三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僵硬地往前飘，双腿软绵绵地垂着。
阿水在江上讨生活，也见惯一些场面，也熟知一些什么，眼前的老三——
像一具尸体。
阿水的呼吸瞬间乱了，冰冷的湖水灌进鼻腔，呛得他眼前发黑，他拼命挣扎，绳子却突然一松。
前面的人解开了腕间的绳结！
不！
周遭对他来说还是太昏暗，他就只能依稀满清前面飘着的“老三”，如果这时候绳子松了，他会死的！真的会死在这里！
阿水拼命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一片滑腻的水草，不，不是水草。
那东西缠上他的手腕，冰凉、黏腻，像某种生物的触须，又像是……
人的头发。
他猛地缩回手，喉咙里挤出一声惊恐的呜咽，黑暗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缓缓靠近，水流被搅动，带起细微的震颤——
咕噜……
这次的气泡，喷在了他的后颈。
一只手搭上肩膀的瞬间，阿水几乎要尖叫出声，可他也压制住了，毕竟在水下，张嘴尖叫无意等于送死。
但肩膀上的那只手只是稳稳地扣住他，带着他向前游去，力道沉稳，不容抗拒。
对了！
是江大侠啊！
他还在我身后！
阿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在漆黑的水中穿行，只是不知何时，水流变得浑浊起来，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擦过他的手臂，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是血。
浓重的血腥味在水中弥漫，阿水胃里一阵翻涌，他下意识伸手想拨开那些漂浮的秽物，指尖却突然碰到了什么。
一截冰冷的手臂。
他猛地缩回手，那具尸体就漂浮在他身侧，随着水流轻轻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然伸手抓住他。
阿水想睁眼看清那是谁，江晏的手却在他肩上紧了紧，在催促他继续前进，无法，活命要紧，阿水咬着牙，继续拼命划水。
可没游出多远，他又碰到了什么。
这次是腿。
应该不是刚才那具尸体的腿，毕竟刚刚那具尸体在他身后。
两具尸体？！
阿水的呼吸彻底乱了，冰冷的湖水再一次灌进鼻腔，呛得他眼前发黑，他疯狂地蹬着腿，想要逃离这片死亡水域，可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他——
是水草吗？
还是……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瞬间，江晏猛地一拽，带着他向上冲去。
“哗啦——”
破水而出的瞬间，阿水大口喘息，冰凉的空气灌入肺部，呛得他剧烈咳嗽，他死死扒住岸边的岩石，浑身发抖，连指尖都在打颤。
他逃出来了。
可那片黑暗中的触感，却仿佛还黏在他的皮肤上，挥之不去。
“你们也出来了？还好吗？”
这里的洞口立有火盆，有亮光，终于不再是漆黑一片，终于有了光明。
和他们说话的人是小蔡，正靠在岸边不远处的木架子旁喘息休息。
阿水没有两个立即回答，而是牵扯自己仅剩的一些力气，艰难地将自己冰冷僵硬的身体从水中抽出来，踉踉跄跄地跑上岸。
脚底踏上岸的那一瞬，他没了力气，狠狠摔在地面上，但他依旧蹬着双腿，迫使自己离开那恐怖的水域。
江晏是在他身后走上来的，相较于两人的凌乱与不堪，他还好，只是灯光下的双眸依旧沉郁，没有和小蔡阿水一样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是裹着一片的黑，阴沉沉的。
“他人呢？”
江晏问小蔡，尾音有些发颤。
“你是问少侠吗？他刚刚将我扯上来后，就又潜下去了。”
“等一下！”阿水打断：“老大和老三去哪里了？”
水面似是回应他的问题。
“咕咚——”
随着两道相似的声音响起，水面上飘上两具尸体。
三人同时朝水面看去，看那两具尸体的衣着，之间刚刚和他们同时潜下去的船老大和老三现在面朝下，了无生气地飘在水面之上。
阿水尖叫着想要上前，却被小蔡拉住了。
“别去！他们已经死了！”
阿水脸色苍白地抬头看向江晏。
“到底发生了什么？！船老大和老三为什么会死？！”
可被质问的人根本没在听的，但也好不了哪里去，只是阿水是为了船老大和老三的死，但江晏，心系的，却是那个现在都还没有人影的少东家。
他还在水下……
他一定还在水下！
“大侠！”
小蔡看着人像是被抽了魂似的转身跑向方才那片阴暗的水域。
“少侠让你别跟上！”
那人没停下。
“你找不到他的！”
这句话让江晏猛地止住脚步，他回头，双眸在火光下显得赤红，几乎是阴狠地盯着说这句话的小蔡。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是他把我丢上岸的，少侠再次潜下去前，让我转告大侠，说是让大侠你不用去找他，而且，大侠，我劝你一句，你是找不到大侠的，这底下很深，而且四通八达，你根本找不到少侠去的是哪个地方。”
阿水拉住小蔡的袖子：“按你的话来说，少侠让大侠不要去找他，你劝大侠不要去……理由是底下水深，四通八达，可那底下漆黑一片，你怎么知道的？”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小蔡沉默了。
“老大和老三是你杀的？”
“不——不是我。”
小蔡完完全全瘫下。
“是大侠他们杀的。”
“老大和老三，都是绣金楼的卧底。”
“你在说什么啊？”阿水不可置信地笑了笑，“你是说老大和老三他们和劫匪一伙的？不可能！他们怎么会……”
可阿水说不下去了。
首先是水路，原本他们不走这里，是老大提出来要走这里，之前他也怀疑过，打看劫匪头子对待船老大的态度，他就把疑心暂时放下。
劫匪知道船上有两位新上来的大侠，很有概率是船上有接应的人，但也不排除是他们抓人的时候逼问了别人。
可这件事不是必能推出老大和老三是叛徒啊！
阿水这时也想起了那个幻觉，那个在水下，老三变成怪物然后杀了他的幻觉。
他自嘲一笑，幻觉而已，怎么能当真。
可小蔡接下来的话将他打了一棒。
“他们曾经让我加入过，可我最后也只是帮他们一些忙，比如这一次运铜钱，我就帮了一些，他们会给我一些报酬。”
小蔡沉下语气。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不知道，但我听他们说过，这里是绣金楼的地盘，养着什么东西，他们这次来，只是在找回什么，但我也只是听了一点，但不多。”
“既然老大和老三是绣金楼的，你也是帮忙的，那为什么他们也下来了？”
“水，这底下水路发达，老大和老三通水性，我也是，所以他们就让我也跟着，说事后会给我很多报酬，我也没办法啊，阿水你是知道的，我全家就靠我一个人养着，我真的很需要钱，反正我们都知道运铜钱就是死罪了……虽然阿水你不知道运的是铜钱，我就想着多赚一点也没关系。”
小蔡狠狠叹了一口气，抬头，对沉默的江晏说：“大侠，你刚刚也能感受到的，这底下又冷又黑，我听他们说下面四通八达，你下去大概率是找不到人的，听我一句劝，也听少侠给你留的最后一句话，这底下真的去不得。”
“我一直很好奇，那个少侠，为什么能在黑暗还有水底下给我们带路……他的眼睛是全白的……那他是不是某种怪……”
阿水反应过来江晏还在，立即止住话头，没敢说下去。
“你有没有，”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了，“听到他们说，这里养着什么？”
小蔡摇头：“我就只是船老大和老三偷偷喊来帮忙的，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江晏几乎要咬穿自己的嘴唇，血腥气唤醒他的理智，但唤醒的不多。
他转身，依旧像方才那般，毫不犹豫地走向那片漆黑的水域。
身后的两人倒也没拦住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那道身影再次在水面下消失。
而一头扎进水下的江晏心中在默念——
果然还是孩子大了，开始骗他了。（但其实前不久少东家都敢给自家江叔下药）
在船上时，少东家就说过这条江底下有东西。
后来遇上了劫匪，也就是绣金楼，他和少东家兵分两路，少东家陪劫匪进了这里，而他留在船上处理好船上的绣金楼后也跟着下来。
少东家的确想救人，但他也知道，牵扯进来后，很难能活着离开，只能凭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救下了三个人。
当时在黑暗的甬道里走着时，少东家就给他传递了信息——小心船老大。
于是他们打算先观察，下水时，少东家在前带路，江晏在后面留意。
果不其然，快到出口时，船老大动手了。
但出人意料，老三也是船老大的人。
当时老三意图往后杀阿水，是江晏救下人，他想要扯绳子，但手中的阿水块死了的感觉，他才打算先把人扯上去。
冒出水后，他看到了小蔡，以为是少东家救了小蔡，事实也如他所想，可是少东家却消失不见了。
冰冷的水挤得江晏的胸口发疼，他已经把这些事情想明白了。
少东家提前知道江下有东西，而小蔡说绣金楼在这里有养着什么东西。
而少东家知道无论怎么样，江晏都会陪着他，于是在下水前，两人一前一后，理由也很正当，少东家能在黑暗中视物，于是他走在了前头，而后面细腰有人断后，那这个人选必须要是武功高强的江晏。
于是两人错开。
少东家负责解决了船老大，然后带小蔡出去，因为他能视物而且游在最前头，所以比江晏先一步上岸，而后在江晏上岸之前，他就潜下水，错开了江晏。
如果水中，船老大和老三一起露出面目的这件事，这孩子是不是也想到了，如果是这样，那这孩子还真是……
棒极了……（咬牙切齿）
写的会有些不太好，多担待[红心][红心][红心][比心][比心][比心]
七千多字，约好的两章放一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规矩，只要我还没睡觉，今天就还没过去[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论如何饲养一只江湖少侠》已经新开一章试水，感兴趣的宝砸阔以去看看[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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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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