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惟有香如故

全文季洁第一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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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震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清冽,微凉,像潺潺流过山涧的泉水。

不太像香味,更像是介乎于触觉和嗅觉之间的微妙存在,这一点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发现了。

起初,我以为是银色山泉或者大吉岭茶的那种男香,毕竟杨探长偶尔也会比较精致。这类男香带着点冰冷的金属质感,清新中又带着辛辣的木质调,风格迥异竟也和谐,倒合杨震这个人。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把市面上感觉比较相似的几种香全都买了,研究对象依旧每天在我眼前飘来晃去,唯独我的钱包很受伤。

浓了,不对,淡了,也不对,我甚至把熏了香料的衣服又放进洗涤剂里洗了一遍,有几种香味还真的挺好闻,但偏偏不是杨震身上的味道。

我像一个虔诚的调香师,不过我不会提纯,不会萃取,只会把各种香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可惜一直没什么结果。我想过直接去问杨震,但该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我觉得你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不行不行,太唐突了。

燕华是个人精,闻到我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还以为我背着她交了男朋友,逮着我好一通审,本就不太富裕的钱包更是雪上加霜。和她讲了原委后,燕华可能觉得我有点傻,说男人哪有那么细致,像她家先生,拿洗衣粉给他洗脸他都不知道,偶尔涂点大宝、隆力奇就算谢天谢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最高端的菜肴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食材。我开始像观察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观察杨震用什么洗漱。燕华说的没错,男人确实没那么精致,杨震用什么洗脸完全取决于单位的盥洗室里有什么,衣服也是丢进洗衣机里咣咣一通甩,可别人身上怎么闻不到那种气味呢,奇怪,真是奇怪!

烦,真烦!案子烦!相亲更烦!这个表姨介绍的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我们彼此之间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我嫌他大男子主义,他嫌我不懂风情,这场名义上的约会在我们有来有往据理力争和谐友好的交流之后差点演变成武装斗争!奇言怪语气得我肝儿疼,身上的古龙香水熏的我头疼,我又开始想到杨震,要是杨震在,对方肯定占不了什么上风。

真是白瞎了一桌好饭……

老郑的电话救了我,我们跟进的一个入室抢劫案有了线索,让我和杨震抓紧回去,我第一次觉得老郑的声音是如此可亲。紧接着手机嗡的一声,杨震发来短信说,他正好在附近,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就是现在!我在桌上潇洒地拍了一沓钞票,在相亲对象惊诧的目光中坐上杨震的车扬长而去。

“都21世纪了还在物化女性,什么叫女人不结婚不生孩子人生就不圆满,还什么三十岁之前生孩子是最好的年纪,女人不生孩子就好像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谁说女性的价值只能通过生孩子来体现…”

我和杨震一起工作快要两年,早已不像初见面时那般拘谨,我的满腔怒火需要宣泄,杨震自然而然承受了我先点射再扫射的无情炮火,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让他来的不是时候。

杨探长点头如捣蒜,对我的一番输出表示无比赞同,“说的就是呢,二十来岁干什么不是最好的年纪,就算捡垃圾那也是又多又快!”

杨震就是有这个本事,三言两语就能把我的怨气消解于无形。他把车停在一处餐厅前,拉开副驾驶的门接我下了车。

刚刚下过雨,路面有些湿滑,我一边扯着长长的裙摆一边问,“这么大的餐厅他们都敢抢?”

杨震狡黠地笑,“没人抢餐厅,我是来救你的,他们家的瓦罐鸡特别好吃,肯定比你们刚才吃的西餐强…”

杨震看着像刚睡醒,眼睛雾蒙蒙的,眼尾有些发红,薄薄的带着点血色。我又闻到那种幽微而又清冽的气味,温度、湿度、视觉、嗅觉,每一种感官都在渲染着同一个目标,我不禁有些恍惚了。

罪魁祸首眨着无辜的眼睛问,是有什么话想和他说吗?

有,还真有,我想亲他!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几乎能和他平视,杨震三十出头发顶隐隐有要秃的迹象,但这并不妨碍我想亲他,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心中的念头愈发强烈,我甚至因为这种带有主导性的想法感到微微战栗,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吃什么瓦罐鸡,对!我就在这,亲他一下,小傻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女王行…

“姑娘!姑娘!”我回过头,一个拿着扫把的阿姨站在我身后,“车门夹裙子啦!”

嗐!我瞬间偃旗息鼓,看来还得去吃瓦罐鸡!

虽然没有亲到杨震,但我直觉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我和燕华说,自己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生理性的喜欢。然而何法医非常扫兴,她说,我应该是排卵期到了。

没等我想明白,八一五就来了,杨震身上的气味被鲜血覆盖,后来又和各种药物混杂,和他的生命一样,快要消失不见。我整日沉浸在可能失去他的恐惧中,只能抱着他的衣服才能感到少许安慰,那上面还留存着他的的气息,仿佛是我能留住的关于他的唯一念想。

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竟然是我亲手造成的。

我再也闻不得香。

那些用作研究的香料被我统统抛进垃圾桶,每种气味都不是杨震,又每一种都像。可是我忘了一件事,分子是会运动的,亘年累月里,那些香气早已充满每个角落,无处可逃。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史料中看到的瑞龙脑香,最热的地方生出最好的冰片,而最好的冰片还只能用熏烧的方式才能还原那种冷香,待到焚烧殆尽后,连灰尘都不剩下。这才是真正的炎凉!!

我忘不掉那气味,只能怯懦的逃了。

杨震不再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我也认识了老谭。老谭人很好,细致,体贴,无论多忙都能回来陪我喝上一碗热汤,老谭什么都好,只可惜不是杨震。

最终让我决定和老谭在一起的,是一个黄昏,老谭把车停在那家餐厅门前,他说,他们家的瓦罐鸡特别好吃。

因为瓦罐鸡就做了决定,荒唐!真是荒唐!

再见到杨震时,我和老谭已经分居两年多了,杨震身上的气息依然清冽,却多了几分醇厚和缠绵。我沉湎于他的气息,说出口的竟都是伤人的话,我不是故意的,但没关系,我知道他不会怪我。

后来,我和杨震兜兜转转重新走到一起,那件曾经被我收起的衣服依然妥善保存着,浆洗多回,气味却经久不散。杨震出差的时候我就抱着他的衣服睡,有时是他的枕头,就好像他一直在我身边。

再后来的某一天,我们在一次饭后闲谈中说起了杨震身上的气味,沙发上的当事人毫不谦虚的表达着这就是基因选择的结果,谁让自己就是拥有这该死的魅力。彼时的十安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小狗一样在杨震身上嗅来嗅去,拖着软糯糯的嗓音说,“爸爸身上香吗,我怎么只闻到宫保鸡丁的味道!”

杨震在他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你是想吃宫保鸡丁了吧,晚上爸爸就做,咱们去问问妈妈想吃什么。”

我心疼杨震独自受了太多苦,稍稍有些头疼脑热就忧心不已,偏偏惯的他愈发胡闹,动不动就要讨点便宜。一次深入交流后,杨震趴在我身上用气声说,“知道为什么气味最容易让人回忆吗?伟大的小说家马塞尔.普鲁斯特在他的作品中曾写道,被茶浸泡的糕点的气味,让他想到童年某个周日的早晨吃糕点的回忆,而这种由特定气味触发忽然想起已经被遗忘了的久远回忆,回忆的场景生动又饱含情感的现象就被称作普鲁斯特效应。”

我点点头,“所以呢?”

“咱们中国的先贤对此早有了更深的理解,香味看似幽玄,却是天人一统,香的灵异所在就是它与人的藏像生命系统更为密切,好香能直达灵魂深处。”

真是拿他没办法,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杨处长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再来一次?”

“小傻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叫合香!”

年轻时的雄心壮志、理想信念敲打碾磨后又被收进一个名为杨震的容器里,或许人的一生就是这样,柴米油盐间双鬓染雪,再加上墓碑上寥寥几字的生卒年月…

欲求善果,先成齑粉,百炼成香都在火海沸腾之际。 1

无趣是当真无趣,有趣也是当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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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句摘自纪录片《惟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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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有一天,季洁在杨震身上闻到了别的香味,拉开洗手间一看,杨震擦脸擦的正欢。

季洁仔细观察了一下他手里的膏体,实在没分辨出是自己哪样化妆品。

“你擦的是哪个?”

杨震指了指一旁立着的大白瓶,是她的身体乳。

杨处长显然分不清她这些瓶瓶罐罐,边擦边念叨着,“你这东西还真好用,又多又香,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没那么干了。”

季洁觉得不太合适,杨处长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她,没道理自己用三千的化妆品让他用三十的身体乳,遂用自己的护肤品把杨处长擦的香香的。

杨震当即起了一片疹子。

晚上季洁陪他在医院挂水,心里琢磨着,难道这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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