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雕不出你十分之一的神韵，但也算过得去，”杨戬冲他笑得讨好，“供你顽笑，别生气了罢。”
这玉雕已经十分接近本人，他把玩几下，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时候雕的？我竟没发现你的把戏。”
“你怎么发现？你找天化去了，我去灌口拿了玉回来雕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如云。”
“那……”他抬头看着对方，“你雕刻时我竟然不在身边？那这模样……”
“都在心里了，”杨戬很自然地接了话，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只是个小玩意儿，我总想送你含了心思的礼，以后再慢慢补，你想不想要个金饰？我给你打个臂钏吧。”
“二哥不用如此对我，”哪吒抚着晶莹玉石上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发声艰难，“实在……不必……”
最后两个字几乎听不清了，因为他瞄到了杨戬食指上的浅红色伤痕。
“你不喜欢？”杨戬的声音依旧温柔，“我太笨拙了，不过之后总会送到你喜欢的。”
“没有，我……”哪吒抬眼看他，神情复杂，“我很喜欢。”
———————
他舀了鸡汤和鸡肉，往嘴里塞，一股生涩的药味和乌鸡的腥味直冲脑门，只尝了一口，他便把碗放下了。杨戬也停下了夹菜的动作，问他：“不好吃？”
“……我吃别的，二哥不用担心。”
杨戬没理他，放下碗筷从他身边把那碗鸡肉拿了，舀了口往嘴里塞，他甚至没来得及阻止——杨戬是个极讲究的人，断不会吃他吃剩下的东西。
眼前的人夹了块鸡肉就往嘴里放，还仔细品鉴了几口：“味道是怪，药加得多了些，我让他们明天少放些当归和红枣，便不会这样了。”
“……哦。”
“把这菜撤了。”杨戬招手唤来侍从，又嘱咐了几句，他举着筷子吃得矜持，不似从前那样放松。
等到杨戬重新坐正，他就将手中准备好的酒杯递了过去：“二哥，我敬你一杯。”
杨戬没接，严肃地盯着他：“你可不能喝酒。”
“我不喝，我敬你……”
这理由其实经不起推敲，但杨戬没追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还给他展示了下空空的杯底，继续夹菜吃，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种反应，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一时哑口无言。
“那么惊讶做什么？”杨戬笑着看他，给他夹了块樱桃肉，“你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我都会喝的。”
他一口肉没咽下去，紧张地咬着筷子尖，没什么底气：“二哥，我没……”
见他说不出话，杨戬握住他的手，轻轻吻了下他的手心：“别操心了，快吃。”
一顿饭吃得他差点神经衰弱，而杨戬却气定神闲，这药在他身上似乎没什么用，那张和他真正的二哥一模一样的脸依旧好端端的。杨戬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没有戳穿，而是依旧用极轻缓的声音问他要不要再尝尝摆在他面前的那道樱桃肉。
“不用了，我吃饱了。”他把碗筷一放，擦嘴喝茶，努力不去看身旁的人。
———————
他撩开淡青色的床帐，刚刚躺下就察觉到躺在内侧的人不自在地往里面缩了缩。
从前他留哪吒过夜时，哪吒也是如此。即便两人刚刚才恩爱过，哪吒对他也总保留着一丝分寸，越往后，这种分寸感越盛，所以他偶尔给他一个吻，哪吒也能开心很久。
他们同床共枕过数百次，但没有一次相拥。从前他没管过，也从未开口相邀，现在——
“睡过来些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二哥自己休息就好，我不要紧。”哪吒用被褥将自己团成一团，声音闷闷的。
“你怕我？”
这问题其实在他脑海里闪现过千百遍，他觉得自己知道答案，哪吒并不是怕他，而是过于喜欢他，因此不想惹他不快。
“二哥还会凶我么？”被褥里露出了两颗葡萄似的眼珠子，哪吒往他的方向蹭了蹭。
他实在不知道那种语气在这位哪吒看来是“凶”，不过话说回来，他后知后觉的事可太多了。
于是他冲裹在被窝里的人温柔一笑，哑着嗓子回答：“再也不会了。”
你听到了吗，再也不会了。
在他眼神涣散，凝视床帐顶之时，左肩忽然多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借着调整姿势还蹭了蹭他的肩膀，接着闭上了眼。
他愣了半刻，轻轻搂住了哪吒的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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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这件事之前，杨戬还觉得灌口一带妖魔嘴里的那句“能打败二郎真君的只有真君自己”这句话挺好笑。
现在他被锁在这里，玄功被压制，琵琶骨被穿，锁链铐住了他的四肢，连天目也被划了一刀——最熟悉自己弱点的就是自己，这话没错，更何况那位罪魁祸首是个经历丧妻之痛后就此疯魔的变态。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状态，他更担心的是哪吒；他也不担心哪吒究竟能不能认出来那是个冒牌货，他只担心哪吒认出来后该如何做。万一李翊被拆穿后恼羞成怒，凭着那些肮脏手段把人伤了，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从这里爬出去，手刃那个疯子。
想什么来什么，他正迷糊着，“杨戬”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笑。
“还适应吗？”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笑意正浓，连尾音都是飘的，“想见他？”
他不吭声。
“他就在我怀里休息，”李翊蹲下身，“在饭桌上，他给我倒了杯下了还原丹的酒，想必是已经怀疑我了。”
“你若还有点良心，就不要碰他——呃！”
“还用你说？”李翊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拳，掐着他的脖子，“你有多爱他？”
“……”
“你愿不愿意为他去死？”李翊拍拍他的脸。
“就算要为他去死，我也得先把你杀了。”
“大言不惭，你还能站起来？”李翊将他甩到地上，声调突然拔高了，“你和其他杨戬一样没用。”
“你最有用，只有你的哪吒死了，你还四处窜着发疯。”
“你但凡打得过我——”
“你最强，但是有什么用？爱着你的哪吒他死了，你要是真的强就让他复活。”
“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扯了你的嘴做下酒菜，杨戬，”李翊蹲下身揪住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刺激我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察觉到了不对劲又怎么样？他要是不愿乖乖做我的哪吒，我就把他杀了，反正我要的只是那具躯壳。”
“你敢——！！”
“我敢不敢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你拿我的丧妻之痛当乐子？”李翊恶狠狠瞪着他，手指摁进他被锁链箍出来的血痕里，“那我就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之前章节里说了，目前的时空在李翊（为了区分我这么叫，实际就是杨戬）看来是最圆满的，他在他俩表明心意前就大力促成他俩结婚（因为他自己没和哪吒成亲），其实就是在为后面铺路，只不过他和这里的杨戬相差巨大，装不像也没法装。
姑获鸟对哪吒说杨戬和他结婚会招来灾祸，就是因为黄雀在后，李翊盯着的就是哪吒夫君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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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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