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喜欢就多吃点。”
孤鸿子又热情地夹了一块鱼肉给韦一笑。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乐也融融，不觉已到傍晚。
孤鸿子问道：“韦兄弟，你一个人来菱江，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少年脸上颇有得意之色，道：“我是回乡省亲呢！穿过峨嵋山，就是我的老家大沟镇。前些年我加入了某个江湖大派，受到首领赏识，封了高职，如今衣锦还乡。”
孤鸿子见他年纪甚轻，但说话老气横秋，忍俊不禁：“哦？不知韦兄弟是哪门哪派，师承何人，封的又是什么高职？”
原来，这个少年正是明教的四大护法之一，名叫韦一笑，绰号青翼蝠王。他虽年轻，但轻功绝顶，是阳顶天重点栽培的弟子。
明教虽被中原武林视为魔教，但教中弟子无不以明教身份为豪，韦一笑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言谈中难免带有自高自大的语气。
但他心知明教与中原各派势成水火，此处又是峨嵋山的地头，为免招惹麻烦，不想透露太多，便说：“前辈问起，我本该如实回答，但因蔽派有规矩，不能轻易外泄身份，请恕在下不能相告。”
苦儿更加好奇了，道：“平时我睡觉的时候，就算是一点轻微的动静，也能察觉得到。但今日我站在船上，你来到我的身后，我竟没有一丝感觉。你飞身上船，船身没有半分摇晃，可见你轻功之高明。”
孤鸿子和贞娘听见苦儿说他“飞身上船，船身没有半分摇晃”，不觉一怔，均想：当今武林中，以武当派的轻功‘梯云纵’最负盛名，能有这般身法的，莫非是武当派的人？
但见韦一笑不愿意说，二人也不好多问。
贞娘笑了笑，又夹了一些菜肴到他碗里，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韦兄弟年纪轻轻，就有此等轻功，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韦一笑挑眉一笑，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骄傲，正要接话，瞥见到贞娘夹菜的右手，前臂内侧纹了一朵红色的火焰图案！
看到这个图案，韦一笑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站起身来，两眼发直，指着她的手臂，惊呼：“你……你……也是明教中人？”
此言一出，人人都呆住了。
原来，在宋朝的时候，明教首任教主方腊在浙东起事，震动天下。当年凡参加起义者，右手前臂内侧皆纹了一个火焰图案。明教崇火，于臂内纹火是希望祈求火神保佑。自此之后，火焰纹身就成为了明教弟子的标记。
贞娘因为经常干农活，习惯将衣袖卷起，没想到竟然被韦一笑认了出来。
她马上缩回了手，韦一笑激动地说：“程大娘，不知你是教中哪一位前辈？”说着拉起自己的衣袖，也露出一个火焰纹身来。
贞娘吓得站了起来，捂着手臂，后退了几步，孤鸿子起来将她护在身后，对韦一笑喝道：“你胡说什么？”
苦儿也懵了，怔怔地看着他们。
贞娘打了一个寒噤，颤声道：“小兄弟，你……别乱讲话……我不知什么明教……”
韦一笑肯定地说：“我没胡说，你一定是明教的人。我也跟你坦白吧，在下就是青翼蝠王！”他瞪起眼睛，像扑鼠之猫般盯着贞娘，逼问道：“前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你就是韦一笑？”贞娘虽然离开了明教，但教中的事她还知道一些。阳顶天前几年提拔了不少青年才俊担任教中要职，这青翼蝠王就是其中一员。
既然对方已表明身份，她也无法隐瞒，叹了口气，道：“没错，我就是当年地字门的门主，程贞！”
她担任门主之时，韦一笑还只是西域火州分坛的一个普通弟子，是以两人从未见过面。但程贞在豫东起义的功绩，流传已久，明教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敬。
此言一出，韦一笑也被震惊了，当即恭敬地拜伏地上，说道：“原来前辈就是程门主！韦一笑有眼不识泰山，请门主原谅。”
苦儿看着这一幕，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僵僵地看着贞娘：“师父……你……”
贞娘伸手扶了韦一笑起来，无奈道：“韦蝠王，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到来，我真想把这个秘密隐瞒一辈子。”
韦一笑有点不明白了，问道：“程门主，当年你去保宁府执行教务，之后就音讯全无，大家都以为你遇害了。你既安然无恙，为什么不回明教？教主他们都很担心你。”
贞娘默然道：“我不会再回去，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韦一笑一愣，急问：“你是明教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人人敬重你、挂念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贞娘深情地看了孤鸿子一眼，眼神中全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苦儿不懂男女之爱，一直以为贞娘和孤鸿子只是好朋友，但韦一笑年纪比她大，阅历也比她丰富，一瞧贞娘的眼神所向，便已经明白七分，沉吟道：“程门主，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为了爱情而抛弃明教吧？”
孤鸿子与她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紧紧地握着贞娘的手，对韦一笑道：“你说的没错，贞娘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放弃门主的身份。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就当没见过她，不要破坏我们平静的生活。”
韦一笑眉头一皱：“这怎么行？明教有教规，凡身入明教者，终身不得叛教。她是我们明教堂堂一个门主，怎能为了你在这里做个寻常渔妇？”
听到这里，苦儿总算明白了一切，心道：原来师父是明教的门主，之所以在峨嵋山脚隐居，是因为跟伯伯是一对恋人。可是，伯伯他不是方掌门的未婚夫么？怎么会与我师父相恋？哎呀，他们的关系好复杂。
但不管怎样，贞娘疼爱自己是不争的事实，她既然不想回明教，苦儿当然也会站在师父一边。
苦儿回过神来，对韦一笑喝道：“喂，你是来做客的，管我家的闲事做什么？我师父说不想回明教，那一定有她的道理。你们明教这么野蛮的吗？能进不能出啊？”
韦一笑正色道：“小丫头，试问江湖中哪一个帮派是可以随意进出的？更何况，我们明教是西域最大的帮派，你以为谁都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
苦儿一派天真地说：“怎么不行？你不说，谁会知道？”
韦一笑道：“我身为明教的护教法王，有责任监督教众遵守教规！”
苦儿听他的口气，像是非要带走她师父不可。她是个孤儿，又为峨嵋派所弃，在世上就只有贞娘这个亲人，哪能让他抢走？一着急，冲上前抓住韦一笑的衫领，叫道：“我管你什么蝙蝠护法，我就是不许你带走我师父！”
韦一笑一把将她推开，苦儿向后一摔，额头撞到了桌角上，鲜血直流。韦一笑没想到她身子如此轻薄，下盘竟无半分劲力，连一点武功也不会。
苦儿用手捂头，整个手都被血染红了。
韦一笑心里一颤，想起就在刚才，苦儿好心载他渡江，还招呼他吃饭，大家开开心心地说笑，却平白无故起了这样的冲突。都怪自己言行冒失，举止粗鲁，赶紧上前扶起她，愧疚道：“对不起，苦儿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孤鸿子和贞娘也抢上帮她止血。
韦一笑向众人一揖，歉然道：“我年轻气盛，做事急躁，并非故意得罪各位，也无心伤害苦儿姑娘。”
孤鸿子抱拳道：“韦蝠王，我知道你们明教有自己的规矩，但我也希望你明白，我和贞娘是真心相爱的，求你成全我们吧！”
忽然间，门外飘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骂声：“好一对狗男女！若你们是真心相爱，那我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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