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醒了,叶鼎之本想离去,但他听见李莲花唤他,还是忍不住转身看向他。
李莲花坐起身来,伸出手来摸索,道:“鼎之?是你吗?”
叶鼎之见状便走到床边,抓住他的手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李莲花顺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确认眼前的人是叶鼎之后便笑了笑,道:“我没事,之前暂时看不见了而已,上次在角丽谯的地牢,也曾暂时失明过,所以没事的。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叶鼎之闻言心揪了一下,原来是那时,李莲花被云彼丘一剑刺中,原来在地牢中的那几日,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所以一复明便急着出去救他和笛飞声,他是怕若再次失明,就救不了他们了。
见他不答话,李莲花便继续道:“咱们这是到哪儿了?还是得抓紧去三门镇呐,我那个莲花楼里虽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狐狸精没人照顾……”
“它精得很,无需你操心。李莲花,你还打算瞒我到何时?”
李莲花将手放下,收了脸上的笑,“你都知道了?”见叶鼎之沉默,他便继续道:“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好了,眼下我也没事了,咱们走吧。”
他说完便摸索着下床穿鞋,叶鼎之看着他的动作没动,见他穿好了鞋子,摸索着往门口走去,叶鼎之拉住了他,道:“走不了了,这里是天外天。”
李莲花又岂会不知这里是天外天?他如今的身体受不得半点风寒,却也没到需要在屋里点满炭火的地步,这屋子里暖烘烘的,墙边却透着寒气,不是天外天又是何处?他只是还怀着那么一点希冀,希望叶鼎之顾忌着他的存在,不拆穿这一切,同意同他离开。
可叶鼎之终究没能如他所愿,而是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将忘川花给了老皇帝,你没杀他,我不怪你,可我一定要救你,就如同你宁愿自己死也要为叶家翻案一样。可你还是低估了人心险恶,他根本没有打算为叶家平反。”
李莲花想来温和的面容此刻却有些挂不住,他鲜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对着这个徒弟却忍不住三番两次生出怒意。
“叶云,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师父,咱们现在就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鼎之捏了捏拳头,说:“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要救你,就当是我执迷不悟吧。”
李莲花站在原地,眼神里没什么神采,他闭了闭眼,听见叶鼎之关门离去的动静,最终也只得叹口气,坐回了桌旁,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那日他将忘川花交出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日从进殿起,他便知道太安帝醒着,分明醒着却要装作昏迷,必有蹊跷,而后叛军杀进宫里,他便明白,这是一出瓮中捉鳖,即便他不出手,单孤刀也必死无疑。
除了单孤刀,大抵太安帝也想试探,几位皇子中究竟有谁按捺不住,见他病重试图篡位吧,只是他恐怕没想到,青王被叶鼎之一剑毙命,再没了开口的机会,而那景玉王府豢养的私兵在那一日杀进城中,这萧若瑾大概已经失了圣心。
老皇帝根本没中毒,可他若不拿出忘川花,他与叶鼎之哪一日便走不出皇城了,将这救命的药交了出去,他的生路已绝了,也表了忠心,他们才有几分生机。
至于为叶家翻案,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的借口,如今叶家未能平反,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对于北离来说,眼下内忧外患集于一身,若是再传出十年前以谋反罪论处的柱国大将军乃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而死,失了民心,对于北离将会是大大的不利。
李莲花将手探向炭盆取暖,被那温度烫了一下后又缩回手,坐在桌旁发起呆来。
51
如此过了几日,李莲花的身体倒是好些了,只是眼睛依旧看不见。日头好风雪小的时候,他会披着狐裘到院中晒太阳,每每此时,他便会动耳朵去听院外的动静,有人看守,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班,院内却只有一个没有武功的侍女。
李莲花忍不住苦笑,若不是他眼睛看不见,行动不便,恐怕叶鼎之连这丫头都不会放进来。
半个月后,叶鼎之的虚念功已经练至第六重,如此短的时间内,他能有如此修为,在天生武脉中也实属罕见,否则天外天宗主玥风城也不会闭关数年之久。
入了夜后,叶鼎之前来为李莲花驱毒,虽不能完全解毒,但却可以将入脑的碧茶之毒引出。
驱毒后,叶鼎之便要离开,但却站在门外迟迟不走,侍女对靠着窗听雪落声听得入神的李莲花禀报了此事,李莲花便将没有神采的目光缓缓转向了叶鼎之,道:“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肚子饿了么?陪我吃饭吧。”
侍女传了膳进来,二人便对坐着用完了这顿饭。
叶鼎之看着他仍旧无法聚焦的双眼,道:“明日,我要去一趟廊玥福地,莫棋宣说,那是他们宗主闭关的地方,我要进去助他们宗主出关。”
李莲花闻言便觉得有蹊跷,但此时的叶鼎之显然已经听不进他说的话,于是他便笑道:“能否过几日,等我的眼睛复明了再去?如今我看不见,你不在此处,就不怕有人欺负你师父我?”
叶鼎之本想回绝,但看了看他的眼睛和脸上的希冀,还是不忍心说不,便道:“你的眼睛,大约还需几日?”
“嗯……怎么也得七八日吧。”说完这话,李莲花便听见一阵衣料摩挲声,似乎是叶鼎之起身准备离去他便忙道:“五六日……五六日也成!”
叶鼎之跨出门去,李莲花站起来道:“三日!三日总成了吧?”
叶鼎之背对着他低头笑了笑,“好。”
三日后,叶鼎之没能等来李莲花的复明,却等来了一位老朋友,百里东君。
这三日本就是叶鼎之同无相使争取来的,即便李莲花不好,他也必须启程了。
行了大半日,终于抵达了廊玥福地,天生武脉之人以虚念功注入石门,那重逾千斤的石门方可打开,旁人是进不去的。
叶鼎之想,原来我就是那把钥匙。
被天外天宗主玥风城吸取内力的时候,叶鼎之想的是,原来如此,果然如此。不论北离、南诀或是北阙,都将他们当作权力斗争的棋子罢了。
百里东君赶来的时候,叶鼎之正感受到全身的真气与生命力都在离他远去,百里东君唤了他一声,便试着吸取玥风城的内力。他也只是试一试,却没想到真的能成功,于是百里东君对叶鼎之道:“云哥!别放弃!”
感受到百里东君从玥风城身上吸出,又传入他体内的内力,叶鼎之忽然很想笑,笑命运的荒唐与不公,他眼中黑气愈盛,开始同时吸收两人的内力。
最终,站着离开廊玥福地的只有叶鼎之,他带着百里东君出来,将人交给百里的师兄后,便直奔无相处而去,一路杀了许多守卫。
李莲花一路冒着风雪赶来,摸索着进入那血腥气冲天的院子时,无相歪着头倒在了他的轮椅里,死不瞑目。
他来晚了。
李莲花咽了下口水,唤道:“鼎之。”
叶鼎之回过头来,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还未褪去的杀意,他看着面色苍白的李莲花,诡异地笑了笑。
自那之后,李莲花便被关了起来,如果说原本只是监视,眼下就是明晃晃的软禁了。叶鼎之将他锁在屋子里,不许他出门,连侍女都被撤走,每日里只有叶鼎之亲自来为他送饭、洗漱和驱毒。
双眼复明的那一日,李莲花打开窗户往外看去,那里的天空同从前没什么分明,但天外天已经易主,新的宗主,便是他那入了魔的徒弟,叶鼎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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