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儿。”
父亲的声音自洞内传来,我进去的时候,叶鼎之已经昏死过去。他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眼角似乎还挂着点泪。
“父亲,可要出关?”
父亲摇了摇头:“方才吸收的内力还未能完全化去,我还需闭关一段日子。卿儿,你出去将消息告诉无相吧。”
我点点头,扶起叶鼎之背着他往回走,一个自在地境中期的修者要背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此处的严寒对叶鼎之一个内力全失的人来说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冻死,我一路走一路给他输真气,等到出了那山境时,几乎已经力竭。所幸我一早便让魂官侯在此处,老远看见我后,他便奔过来接下了我背上的人上了马车。
我抬掌运气,想废去他全身的经脉,但出廊玥福地这一路上实在消耗得厉害,内海空虚,几次失败后便作罢,对魂官道:“你来。”
魂官看了眼人事不知的叶鼎之,对我道:“非真要如此?”
“怎么,你下不了手?”我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下得了手吗?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天生武脉,即便废了修为也还能在短时间内再练回来,你觉得到时候他会放过我吗?魂官,动手吧。”
我将他带回了我的院子,本想将他锁起来的,但如今他已经毫无反抗之力,我便只让侍女在门口看守,在院外布了些护卫。
除却那一日外,我都未曾再回过自己的院子,白日里留在执法堂处理公务,晚上也歇在此处。
期间无相的人来过,我将软禁叶鼎之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猜到了叶鼎之的身份,自是对此不满,但我告诉他,父亲不日便会出关,于是最后他沉着脸什么也没说。父亲虚念功大成,如今他再与我作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有一日,魂官上门来寻我,对我道:“他要见你。”
我当时看着手中的密信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谁后便道:“父亲即将出关,我还有事要忙抽不开身,你吩咐馨儿照顾好他。”
“玥卿,你当初那么做就该想到有今日,如今却不敢见他吗?”
我沉默着,他说得对,我无法面对那张脸,更不想听见他的质问和唾骂。
“他跟我说,不管要杀要剐,他都想再见你一面,无论如何他只想问个明白,否则的话,这样不明不白做个被软禁的废人,那还不如死去。”
“他想自尽?那也得问过我那不答应。”我听了后,将手中的密信揉成一团捏在手里,朝我的院子走去。
许久未曾出门,刺骨的风吹得我忍不住瑟缩了几下,我用轻功掠至关着叶鼎之的房门外,犹豫了一瞬,还是推开了门。
他背对着我站在窗边,听见动静也未曾回头,只是轻声道:“你终于来了。”说罢还咳嗽了几声。
我皱眉对着门口的人道:“这样冷的天,谁让你们开窗了,还不快关上。”
馨儿闻言进去把窗户关上,叶鼎之便坐回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因咳嗽被茶水呛住,我又道:“屋子里的炭火呢?烧旺些,你们便是这么照顾他的吗?”
叶鼎之扯了扯嘴角,带出一个不带感情的笑来:“以我如今的身体,在这苦寒之地感染风寒再正常不过,你何必迁怒他人。我如今成了这样,是因为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所以你就准备寻死?谁允许你死了?”我双手揪着他的领子质问,手里的密信落在地上,他坐在凳上仰头看我,那双眼睛还是十分平静,衬得那眼仁里倒映出的我十分可笑。
我松开他的领子,居高临下地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去吻他,被他偏头躲开,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我,我抬手扇了他一巴掌,他的嘴角当即挂上了血,他对我道:“我不想死,虽然这些日子困在屋子里也想明白了过去的一些事情,但我还是想亲口问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眼里似乎还有几分希冀,是希望我说出自己是为人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话吗?
我残忍地笑了笑,捡起地上的信对他道:“你还不知道吧?七日前,景玉王府办了一场婚礼。”见他眼神似乎有些松动,我便继续道,“谁料新晋的景玉王侧妃在新婚当夜喝合卺酒时,用藏于袖中的匕首刺伤了景玉王,若非琅琊王及时赶到,大概侧妃就要被景玉王掐死了吧?不过人虽然没死,但却被景玉王关进屋子里软禁了起来。叶鼎之,你说,有不有趣啊?”
他终于抬头,眼睛里有迷茫和愧疚,嘴里喃喃道:“文君……”
“怎么?心疼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侧妃新婚前夜还曾试图出逃,但被她父亲所伤,半年内都动不了内力,所以只能用那匕首刺伤景玉王。你猜,她为什么新婚前夜才出逃?是因为你说要去救她,她不想连累你啊。”
他抬手想去拿我手里的信,被我一个侧身躲开来,我继续道:“还有你的好兄弟,最近似乎也过得不太好啊,镇西侯被宣召入京,由百里东君护送。自定远将军府覆灭后,百里家一直都是萧氏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说,那皇帝为何在此时宣召呢?”
担忧和慌乱立即爬满了他的脸,他问道:“东君到底怎么样了?”
“想知道?你乖乖的别动,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他果然没有再躲,只是咬着牙关不肯松口,我便用牙齿在那唇上噬咬。血腥味弥漫进鼻间时,我便松开了他,将那点血渍抹在他的唇上,原本没有血色的脸立即染上几分艳色。
我笑了笑道:“百里东君自然是没事,想帮他渡过难关的人很多。”他似乎放下心来,但下一瞬却又因我的话变了脸色:“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师父雨生魔,早在半年前便已经身故了。”
叶鼎之闻言先是怔愣,随后眼神凌厉地看向我:“玥卿,或许我可以容忍你从前对我做的那些事,但事关我师父,你最好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我笑得忍不住颤抖起来,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一起下地狱吧。
“谁和你开玩笑?当初你要去南诀找你师父,却被我带来了天外天,你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被我拦截了下来,如今还在我卧室的匣子里放着呢,哈哈哈哈哈哈……”
那双眼睛里终于染上怒色和悲痛,但仍然不可置信似的。他冲出房间,被门口的馨儿拦住,但我挥了挥手,他便被放行了。他脚步不稳地朝我的卧房跑去,我看着那道背影,忽然觉得我心底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再也无法复原。
卧房内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随后便是长久的寂静,脸上传来一阵凉意,我摸了摸,看见指腹的那点水渍又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
哭什么呢?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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