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卿不解地看着他，叶鼎之回忆起自己那时在深渊中所想的，要给所有人一个选择的自由，便还是想将真相告诉玥卿。
可奇怪的是，不论如何他也开不了口，就在他头疼欲裂时，玥卿忽然起身一步步朝门外走去，叶鼎之挣扎着去阻拦，却被她一掌击得后退数步，撞在墙边，吐出几口血来。
钟飞离便是此时出来的，他先是看了眼叶鼎之，后又看向玥卿，见她双眼无神便忍不住皱眉，道：“她如今的样子，同你去天启城前一模一样。”
叶鼎之闻言便知道她是被控制了，当即对钟飞离喊道：“拦住她！”
恢复记忆的叶鼎之身上带着虚念功，钟飞离的也是逍遥天境的高手，可二人合力竟也拦不住她，最终昏死在院中，她则骑着马离去了。
玥卿回神时，身处一处破庙中，眼前似乎有人，竟然是百里东君与易文君，还有昏迷在地的洛青阳。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抓着一把带血的刀，而那二人身上皆有一个血窟窿。
“我……”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无措，百里东君见了确实讽笑了声：“何必装无辜，你要杀便杀我，放了文君。”
“东君……”易文君面色苍白，闻言唤了声，因为伤重也说不出更多话了。
“玥卿！”叶鼎之一步跨入门内，朝她喊道。
“不是我，我没有……”玥卿恍惚道。
他身后是钟飞离，二人见了此情此景，俱是一惊，叶鼎之当即给百里东君与易文君松绑，钟飞离则夺过玥卿手中的匕首扔下，拽着她便要往外走。
“慢着！”百里东君捂着伤口站起身来，朝那二人道：“伤了人这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钟飞离看了叶鼎之与百里东君一眼，“这里交给你处理，我先带她走。”
玥卿被钟飞离带走，百里东君本欲追去，却被叶鼎之拦了下来。他将三人送了回去，道：“之后再同你们解释，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现下我还有要事，先行离去了。”
叶鼎之骑着马向钟飞离二人追去，心中焦急。
剧情中没有这一出，所以玥卿伤害百里与文君本不该发生，如此一来，能控制她的便只剩下那个系统，她定然被它随时监视着，他得找到她，把一切都说明白。
而此刻，玥卿想的都是她伤了百里东君和易文君，这两个对叶鼎之来说最重要的人，叶鼎之更不可能甘愿为她赴死了，她已经走入了死局。
“你为何这么做？难道你不希望我完成任务？”
“宿主，系统是想帮助您加快进度，只要这两人死在天启，你就是叶鼎之唯一在乎的人。”
玥卿听了不由怒意横生，“你是不是蠢？如今被他当场撞见我伤了他们，他不杀我已经是上苍开恩了。”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任凭钟飞离如何问她都不开口。
但她不知道的是，只要破坏剧情，故事线便会混乱，比如她杀了百里东君与易文君，叶鼎之杀了她，这样以来，主要角色死亡，也算达成破坏世界线的任务，系统骗了她。
从一开始，它就在骗她。
它对玥卿说，只要攻略叶鼎之并让他为她而死，她就能回到自己真实的世界中，但这里一直都是真实的世界，叶鼎之也一直都是叶鼎之，只是在轮回中的前八次她都没有自我意识罢了，只有这一世，她保有从前的记忆，却仍旧成为了**与野心的奴隶，供人驱使。
叶鼎之找到玥卿时，她正靠在马车里一言不发，叶鼎之跳上车去，一把掀开车帘将人抱住，安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怪你，没事的。”
玥卿听着他的话，便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来，她伸手抱住他道：“你怪我吗？”
叶鼎之身后摸了摸她的后脑，道：“当然不怪你。”
“那如果我骗了你，你也不会怪我吗？”
叶鼎之松开玥卿给她擦了擦眼泪，“那你一定有你的原因——其实我都知道了。”
玥卿闻言愣住：“你知道？”
叶鼎之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换了种方式告诉了她，可她却完全无法开口。玥卿默默听完了一切，觉得自己这一生，完全是个笑话。
她心里对北离的恨是真的吗？她想复国的念头是真的吗？她对叶鼎之的喜欢是真的吗？她为什么要害死玥瑶？一句“剧情”就可以解释所有的事情吗？
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见她一时无法接受，他便将时间留给她一个人消化，而他则跳下马车，坐在路边等她。
翌日一早，玥卿终于从马车上下来，她对二人道：“叶鼎之，你走吧，钟飞离，你也回天外天吧。”
钟飞离本就想回天外天，但眼下她这个情形却是放心不下，而叶鼎之自然也是不肯。
余光里，她看到太阳一点点升起，阳光洒在这片林子里，笑了笑道：“你们放心，真的不必担忧，我有办法。”
她目送二人离去后，便驾着马车独自南下了。
“宿主……”
“闭嘴，我不想听任何一个字。”
系统曾对她说，若是好感度连续为零超过三日，她与它便会死亡，而如今叶鼎之的好感值已经到了一百，无法归零了，唯今之计，或许只有死亡，她才能彻底摆脱它的限制。
若是叶鼎之与钟飞离在，自然是不会放任她自戕，是以她将人支开了，而系统也不会放任她自戕，但她记得它曾说过，自己只是低阶系统，或许它没有能量支撑自己在短时间内控制她的意识两次，所以，她得尽快找个地方了结。
马车一路狂奔行了半个时辰，估摸着此刻她同他们离得够远了，她便拔出了剑。
听闻上一世，叶鼎之便是在姑苏城外拔剑自刎，不知这种死法是何滋味？她并不畏惧死亡，因为上一回她便是在囚室中以铁链勒死自己的，这对她来说，也算是恨熟练了。
哪种死法都不好受，玥卿坐在车头，抚摸了下鱼厥剑的剑身，便动手了。
脑海中，系统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劝她不要这么做，而她自然不会听了。其实玥卿死了，它还可以寻找新的宿主，只是此方世界中唯有她是最合适的人选罢了，再者说解绑与绑定都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它方才操控过一次巨大的意识，如今已经经不起解绑了，能量耗尽，它便只能进入待机状态，若是无人唤醒，将会永远沉眠。
血溅了出来，喷洒在马车上，玥卿仰面躺在车里，感觉到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消失不见，她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叶鼎之赶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血蜿蜒而下，顺着马车缝隙滴在地上，染红了大片衣角。
他已经自尽过九次，但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去看自刎而死的人是怎样的情状，原来血竟这样可怖，他在原地动弹不得，脚步无法挪动一步。
钟飞离上前弹了弹鼻息，已然没气了，但去摸那脉搏后朝他喊道：“还有心跳！”
见叶鼎之仍旧愣着，钟飞离便调动虚念功输入玥卿体内，边运功边喊道：“还不过来帮忙！”
叶鼎之被这声音叫醒，闻声便过来帮忙。看着玥卿恢复了呼吸，他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她的衣料上，他道：“玥卿，这一次也不要死在我前面好吗？”
加上最初的那一回，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相遇了整整十次，世世轮回中，他一次次记得她，又一次次忘记她。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只有他们两个是萌生自主意识的人，如若她死了，那他便再也没有同类了。
一年后。
百里东君来信，说玥瑶有孕，邀请叶鼎之小聚。彼时叶鼎之坐在姑苏城外的树下，笑着看完了这封信，对身旁躺在藤椅上昏迷着的玥卿道：“东君与玥瑶有孩子了，不知你听了可会高兴？”
玥卿没有任何反应，脖子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痕迹虽浅，却横亘整个脖颈。一年前，玥卿自刎，他与钟飞离将人救下，然而玥卿却至今未曾苏醒。他将人带到姑苏修养，钟飞离看顾数日见她没有性命之忧后便回了天外天。
叶鼎之给她掖好毯子，便去厨房做饭了，他没看到的是，玥卿的手指动了动。
她一直都听得见外界的声音，只是无法动弹罢了，于是便一直试着睁开眼睛或伸手，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颤动，玥卿笑了笑，随后睁开了双眼，光透过缝隙打了下来，她许久未曾亲眼见过了。
她将叶鼎之塞在她手里的信纸拿起来看了看，忍不住笑起来，玥瑶与百里东君从未有过孩子，如今却有了新生命的出现。这就代表着，这里已经不再受到剧情的控制，独立于原本的设定之外了。
玥卿站起身来，因为长久未曾站立，她还踉跄了几下，才成功站起来，走了几步适应后，她便朝叶鼎之走去。叶鼎之正准备烧水，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无禅或是无忧大师，头也没回道：“怎么，又想吃糖葫芦了？你师父说了，你长了蛀牙……”
他说到一半，将手里的水倒完后才回身，便看见玥卿扶着门框看着他的背影。叶鼎之脸上要笑不笑的，走过去抓着她的胳膊道：“你醒了？”
才醒来不久，又走了这么一段路，玥卿头上已然出了一层细汗，眼下更是支撑不住向前倒去，叶鼎之伸手抱住她，控制不住地流了几滴泪，道：“你醒了就好。”
虽然这已经是他们的最后一世，不会再有来生，但若得真正的自由，只活一世也很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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