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玥卿的佩剑落在了山林中,思及玥卿为了救她挡下了黑熊的偷袭,叶鼎之便向剑师去信一封,想为她定制一把剑。收到回信后,二人便一路西行而去。

那剑师隐居避世,住在北离、南诀与南疆交界处的山里,不问世事,同叶鼎之有一段渊源,是以答应为他打造宝剑。

出发前,叶鼎之曾问过玥卿,他们若是离开得久了,蛊虫的解药是否就拿不到了。

“自然不会,他会一直跟着我们的。”玥卿坐在马上,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说出了这句话。

叶鼎之点点头,心中有些微妙的不悦,但却又觉得为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感到不悦没什么道理。

“我少时去蜀中地区历练,曾得了一块天铁,本想打成宝剑,但后来入了我师父门下,他说会送我一柄佩剑,便作罢了,如今既然你的剑丢了,那便让剑师为你打一把剑吧。”

行了五日后,二人便到了距离三目山二十里外的泗门镇。这白日里街上竟见不到几家店开着,二人对视一眼,想必是有蹊跷。

终于寻得一处开门的酒楼,将马拴在门口后便走了进去,里头也仅有几桌零散的客人。

“客官,您吃点儿什么?”

点了几个菜后,叶鼎之便打听道:“小兄弟,我看这街上人怎么这么少?”

“客官您是从外地来的吧?您有所不知啊,近几个月来,附近几个镇子闹山匪,每次来都一阵烧杀抢掠,我远方表舅家的闺女就是让他们给抢上山去了,到现在还生死不知呢。如今闹得人心惶惶的,虽然还没抢到我们镇上,但不少人都拖家带口地投奔外地亲戚去了,要么就猫在家里,界面上自然没几个人。”

玥卿皱眉,“竟有这种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叶鼎之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听那伙计讽笑了声道:“王法?这天高皇帝远的,哪还有什么王法?若不是这知县大人照拂我们几分,这店也开不下去了。”

伙计说罢便去后厨传菜,玥卿道:“看来这北离皇帝治理的也不怎么样。”

叶鼎之好笑道:“此处三国交界,恐怕任何一方都无法轻易出手。未免夜长梦多,咱们一会儿吃过饭还是尽快赶路吧。”

怕什么来什么,这顿饭还没吃上,外面便传来阵阵叫嚷声,二人对视一眼,拿着剑奔出门去,店里的食客一哄而散,没多久便跑远了。

叶鼎之低眉想了想,还是无法袖手旁观,便对玥卿道:“你找个地方躲好,我去去就来。”

可玥卿却没看他,而是望着远处升起的浓烟,面色阴沉,北离军队在她年幼时放的一把火,至今还在她的心里燃烧着。她没有理会叶鼎之的话,解了缰绳便跨上门朝喧闹传来的地方奔去。

叶鼎之没有犹豫,骑上另一匹马行至她身侧,喊道:“你若想去我们便同去,你急什么?”

玥卿看了叶鼎之一眼,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那眼神里的恨意与怒意几乎不带任何掩饰,她仍然作声。

不到一刻钟,二人便到了浓烟的源头,西街。为首的三人坐在马上,一个精瘦黝黑,另外二人满脸横肉,街面上零星倒着几具尸体,前头有二十几人开路 。

临街的摊子下,小女孩躲在里头发着抖,土匪四处拿刀剑戳刺搜寻。

叶鼎之见状,刚想出剑,余光却看到玥卿已经自马上飞了出去,横身凌空将那土匪踹飞。她落地后捡起一把刀来,以内力甩出一刀,那土匪当即毙命,血洒了一地,抽搐几下后没了声息。

这番动静,自然吸引了匪首的注意,但那几人见她出现,嘴里便不干不净起来。叶鼎之闻言冷笑了一声,当即拔出玄风剑,扔出的剑鞘砸在正中那人头上,那人便摔下马去。

叶鼎之骑着马冲向土匪聚集处,他没有动用内力,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持剑,一路过去便杀了个七零八落。

玥卿见他来了,没再管那土匪,而是朝小女孩走去。她将摊子上垂下的布掀开,见那孩子不过三四岁,眼神里带着恐惧,便将孩子抱了出来。背后有刀锋破空而来,玥卿没有回头,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控刀反劈,只听身后惊叫一声,那人便倒下了。

玥卿抱着孩子往来处的路走了一段,便立在原处等叶鼎之。

叶鼎之动作很快,这几个山匪身手并不多么出众,但被剑鞘砸中的那人,精瘦黝黑的男子,他并未下死手,而是逼问被掳掠之人的下落。那人捂着头上被他砸出的伤口,吓得尿了裤子,叶鼎之嫌恶地看了他几眼,寻了根绳子将人绑了拖走。

二人将那孩子送回家又吃了饭后,便将那土匪绑在马后,让他指路。

叶鼎之与玥卿并辔而行,他看了眼玥卿仍旧阴郁的脸色,道:“谁惹咱们大小姐了?”

玥卿抬头看了眼满山的绿,这才从思绪中抽神,道:“只是想起了我母后死的那天。”

说完她回头看了眼跟在马后跑的土匪,抢过叶鼎之手中的绳子,加快了速度,那人本就上气不接下气,这下更是连跑带摔,没多久便几乎是被拖在地上了。

叶鼎之见状驭马赶上,按住她的手道:“够了,他死了就没人给我们带路了。”

玥卿松了手,叶鼎之接过绳子,二人便慢了下来。

入夜时,二人便到了山脚下,叶鼎之将那土匪嘴里塞了只袜子后绑在树上,便离去了。

据那人交代,此处名为石门寨,他们半年前来到此处,杀光了寨子里的男人和孩子,姿色好些的女人供人玩乐,姿色平平的便留下洗衣做饭,平日里用不着她们时便关起来,派专人看守。银钱花完了以后,他们便下山去村子里镇子里抢劫,人和东西,什么都抢。

夜半时分,他们潜入寨子中,打晕了守卫后换上他们的衣服,便开始四处查探,寻找被掳来的人关押在何处。

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这寨子里真正的匪首名复姓司马茽,有金刚凡境修为,怪不得这一伙人能在此横行日久。

二人寻得了地牢的位置,偷了钥匙将地牢里的人放了出来。看着那些浑身脏污惨不忍睹的女子,玥卿便忍不住回想起上辈子的事,叶鼎之恨她,恨不得她死,但从未有人对她做过这些事情。

看着叶鼎之扶起一位姑娘,玥卿便想,那只是因为他骨子里仍是善良的,又或者说是傲气 ,不会也不屑于做这些事情,而不是因为他对她仁慈或心软。

可刚出了地牢,石门寨的大当家便带着人杀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白日里被他们绑在树上的那人。

“叶鼎之,打得过么?”

叶鼎之看着那精神矍铄的中年人,对身旁的玥卿道:“你先带他们走,山门外会和。”

玥卿没有犹豫,待叶鼎之杀出一条路来后,便带着一行二十几位姑娘朝山外走去,她们互相搀扶着,逃离了那个土匪窝。

玥卿捡了把刀握在手里,站在山门外等待。其实她用不惯刀,刀比起剑重得多,可当真的要杀人的时候,她才发觉刀用起来比剑要痛快得多。

叶鼎之出来的时候,满身血污,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他看到玥卿握着刀站在月光下,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

今夜不是满月,但月光仍然算得上明亮,洒在林间格外清冷,她穿着一层黑纱,脸色没什么表情地站在这里,他看着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令他的眼神变得分外柔软。

她在等他。

“系统提醒,当前好感值:百分之五十,好感值上升。”

玥卿抬眼看向叶鼎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站在这里,他就生出了好感。

叶鼎之擦了擦剑上的血,替她摘去了头上的落叶,笑道:“走吧,送她们下山。”

玥卿摇了摇头,说:“斩草要除根,你忘了那个给他们报信的人了么?”

说罢便又走进山门,只见那匪首被旗杆插在房顶上,死不瞑目。玥卿点燃了几个火把,欲将这里的房子一一点燃,叶鼎之走到她身侧接过一半的火把,“我帮你。”

一行人往山下走去,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但玥卿心中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心中隐秘的畏惧。

这些姑娘多是附近村镇的人,有几位原本是这寨中的人,据她们说,地牢里的人死了大半,最后只剩下她们了,但其中有一位姑娘,让叶鼎之多留意了几分,她说,她来自南疆。

“不知姑娘,可懂蛊虫。”

那女子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与旁人比起来,身上的伤口并不多,许是刚被抓来不久,闻言回道:“略懂一些,不知公子想要问什么嘛?”

“我的一位朋友中了蛊虫,却不知道怎么解,姑娘可听说过绝命蛊?”

女子思索了一会儿后,回道:“未曾听过。”

说罢见叶鼎之面带愁容,她便继续道:“公子莫急,我虽未曾听过,但我祖母对蛊虫有些研究,或许你们可以去问问她。”

玥卿在溪边打水,抬头便看见二人交谈,她低头将水囊装满,便坐在石头上休息。今日他们已经将那些女子送回附近的镇子上,家人或亲戚一一将他们接走,没有亲人了的也给了些银钱治伤,如今只剩下这位正在同叶鼎之说话的姑娘了。

不一会儿,叶鼎之便笑着朝她走来,似乎心情不错,她喝了口水道:“这么高兴啊?”

叶鼎之并未察觉她的情绪,笑着点了点头,道:“阿姌姑娘说她的祖母对蛊虫颇有研究,说不定你的蛊可以解了。”

玥卿闻言,水囊掉在了地上,本来只是有点不高兴,这下是真的慌了。

叶鼎之将那水囊捡起来,道:“怎么?高兴傻了?”

昨日折腾了这一趟,他们已经离剑师的住处并不远了,于是叶鼎之便决定先去找剑师,再宋阿姌回家,再问问蛊虫之事。

阿姌不会骑马,叶鼎之带着她又不方便,玥卿便不得不带着她。离得近了,玥卿才发觉这女子身上有一股异香。她洗过澡也换了一身衣裳,身上的味道仍然没散去。

“你用的什么香料,竟然这样香?”

阿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是我祖母给我的。我是偷溜出来玩的,他们并不知道我出来了,回去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打骂。”

见玥卿并不搭话,阿姌继续道:“姐姐,你喜欢那个哥哥吗?”

玥卿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不喜欢,我喜欢的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阿姌啊了一声,连声道歉,“可是那个哥哥的眼神看起来喜欢姐姐,看来他要失望了。”

玥卿动作一顿,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阿姌笑了笑,“我阿哥便是这样看我阿嫂的,昨夜那个哥哥看你的时候,眼神都腻得我看不下去啦。”

玥卿回过头去看落在身后的叶鼎之,他见她看过来,便对她笑了笑。

红衣少年身后是暖黄的落日与青翠的山林,微风吹起了他的碎发,他笑得如同冰雪消融般。玥卿想,上辈子,大概她是先看上了这副皮囊吧,虽然长得一样,为人一样,处处都一样,但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叶鼎之。更何况,若是他真的心里有她,又怎会只有五十的好感?

她将头转了回去,对身前的阿姌道:“你看错了,小孩子不要乱点鸳鸯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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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鼎之X玥卿】越轨
连载中此去镜湖三百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