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他赌罗中饭在乎他。
推车修好了,王慧侦不知道打哪弄到一块LED小黑板,上书“正宗XX烧烤”,五颜六色的,在晚上还挺显眼。
重新开张的第三天,“报复”的人如约而至,砸了摊子,顺便让王慧侦的胳膊挂了彩。
坐在出租屋的床上,王慧侦一边给自己缠绷带一边恶狠狠的自语,“一次不行就十次,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咬着绷带打完结才反应过来,这是跟谁斗气呢?
如果罗中饭不出现……
如果罗中饭不出现,他也不能怎么样不是吗?
毕竟,他们已经7年没有见过了。
7年,他没有听到过罗中饭的任何消息,他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连老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罗中饭家所在的那片房屋被推土机推平了,又挖了深坑,风一吹整条街上都是土。半年过后,新楼就建起来了,像这个小区一样漂亮,像是那些低矮的小楼和平房从没出现过一样。
随着父亲高升,王慧侦在高中时又搬了一次家,离这片小区,有半个城市的距离。
他按部就班的上了大学,参加社团活动,交了很多新朋友,准备着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只是,本来这些事情,他们是约好了要一起做的。
第二天傍晚,身残志坚的王慧侦坚持出了摊,刚摆好桌子,就看到五六个彪形大汉晃晃悠悠的过来坐下了,一边点餐,还一边打量着周围环境。
王慧侦有点慌,这可不是他叫来的人,不是真被什么人盯上了吧?
这几个人点了200个串,要了一打啤酒,吃完了也没走,说你这儿的啤酒淡的跟水似的,有二锅头没?给哥几个整几瓶。
王慧侦刚给同学们发完信息,有了靠山也就有了底气,他从推车上拽出一个小箱子,笑眯眯的问道,“要几瓶?”
一个人拿起一瓶看了一眼,王慧侦是个文艺小青年,卖了烤串也改不过来审美,整箱二锅头都是扁瓶小瓶的,他觉得这造型喝起来有感觉。
“先整个10瓶吧?”他望着其他几个人。
“整这么多喝得完吗?你别误了正事。”其中一个人说。
那人打量了一眼王慧侦,“能有什么正事。”
他随手拧开一瓶灌了口,对王慧侦叫道,再来200个串。
王慧侦在等。
那伙人也在等。
一直等到街上人都没了,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他们几个在这儿,除了附近建筑工地下班的几个工人来吃过串之外,其他人都没敢过来。
王慧侦已经做好了收不到钱的准备,没想到几个人叫来了他,算过账,如数付清了钱,连抹个零都没开口。
第二天,王慧侦放好桌子,这帮人准时的像是上班打卡,依然是烤串加二锅头,边吃边四处打量。
又是个平静的夜晚。
反正也没有客人,王慧侦准备早点收摊。
丁铃铛穿着一身夜光黄的运动衫,配合着刚染的金发,不知道打哪儿晃过来,一路十分招蚊虫,邀功一样的走到王慧侦面前,竖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我哥们儿,帅不帅?”
王慧侦无语,他把丁铃铛一把拉到一边,呲着牙装凶,小声的道,“你叫这些人过来我还怎么做生意?”
“切~”丁铃铛挥了挥手,“不识好歹,狮子哥让他们来的呢。”
不提狮子还好,一提王慧侦就一肚子的气,他扒拉开丁铃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拎了几瓶二锅头就走了过去,一把砸在桌子上,一时气氛十分的剑拔弩张。
王慧侦开口却是道谢,“听说是狮子哥让你们来的,”他脸上带笑,话却说的咬牙切齿,“别的不说,我先谢谢大家。”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王慧侦整这么一出是要做这么,一时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王慧侦拧开一瓶二锅头,跟离自己最近那人手里的二锅头撞了一把,“我干了,你随意。”一仰头,一瓶酒就下去了。
那人对王慧侦如此爽快十分有好感,站起来拍了拍王慧侦的肩膀,“好小子,不错!我叫大桑,以后咱们就是哥们儿了”。说完,也把自己手里那瓶酒干了。
王慧侦又拧开了第二瓶,二话不说,跟第二个人撞瓶,又一口灌了下去。
王慧侦酒量其实不怎么好,只是借着一股劲儿,才勉强干了两瓶,喝到第三瓶时胃里已经像是烧起了火,喝完眼圈就红了,几乎呛出了眼泪。
第四瓶不敢让他喝了,几个人拉着王慧侦你一句“兄弟豪爽!”我一句“兄弟不错!”的夸奖,一边使眼色给丁铃铛,让她赶紧给狮子打电话请示要怎么办。
丁铃铛挂了电话,接过来已经站不太稳的王慧侦,当起了人形拐杖,对几个人道,“你们把这儿收拾了,东西都带走吧,人交给我。”
几个人迅速的收拾好了东西,不到一支烟的功夫,空荡荡的大马路上已经只剩下来王慧侦和丁铃铛。
那人终于出现了,今天他穿着黑色的T恤,下面是黑色的紧身裤,看起来依然像是个学生。
他看着王慧侦,又有些责怪的转头看向丁铃铛,丁铃铛吐了一下舌头,把人交了出去,迅速的溜了。
王慧侦睁大了眼睛,用自己已经不怎么工作的大脑努力的分辨着眼前的人,当他意识到是谁的时候,一把把人推开,太用力,以至于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罗中饭蹲下来拉他,被他一把推开,“你终于肯出现了哈。”
罗中饭又去拉他,王慧侦继续推,“不用你管。我死了都不用你管。”
罗中饭用双手握住他的双臂,强迫他看向自己,“kit,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慧侦定定的看着他,认真的问,“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罗中饭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为什么没有继续上学?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
王慧侦挥手挣脱了罗中饭,自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罗中饭几次要去扶,都没敢。
他指着罗中饭,“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当初一句话都没说就失踪的人是谁?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他越说越觉得委屈,“有人说你死了,我冲上去跟人打架,脸上到现在都留了一道疤……我……”他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太丢人,狠狠的抹了把脸,抹了满脸的水。
王慧侦蹲在地上哭,罗中饭蹲在旁边等。
一直等到王慧侦终于哭累了,他想站起来,没想到这酒后劲儿这么足,一抬头就一阵天旋地转,什么都不知道了。
梦里王慧侦在跑。
他好像要找什么东西,因为害怕赶不上就再也找不到了,所以跑的很急。
可是没有。
自己的家里没有,常去的游戏厅没有,教室里没有,操场上也没有,小面馆里还是没有。
天快要黑了,王慧侦茫然四顾,越发的着急,快要急出了眼泪,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努力的一伸手……
蓦然惊醒。
屋子是黑的,没开灯,也没有拉窗帘,外面的月光透进来,洒了一地。
不是他的半地下室出租屋。
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发生过什么。
罗中饭。
他猛地坐了起来,屋子里没有人。
心很慌,他害怕见到罗中饭只是他的一个梦,害怕像是梦里一样,拉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却什么都没有。
幸好有。
客厅也没开灯,罗中饭正背对着他小声的发微信。
他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罗中饭的脖子,把脸埋在了罗中饭的肩膀上。
幸好不是梦。
其实他最想对罗中饭说的是这句话,可是等了7年,才有机会说出来。
“罗中饭,我很想你。”
罗中饭拿着手机愣住了。
眼眶有点湿,他回过头,回抱住了王慧侦。
“Kit,我也很想你。”
一分钟之前他还有很大的决心。
他以为他的心早已坚硬如石头,再不会为什么动摇了。
可是,王慧侦就像是黑暗里照进来的一束光,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像石头一样的心上开出一朵小花来。
那么不起眼,那么柔弱,随便有点什么便会枯萎了,可是他想小心翼翼的护着,他舍不得。
手机震动,那边有消息回过来。
怎么办呢?
他突然有些,舍不得这个世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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