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因为冷，一半是因为担心，王慧侦睡的并不熟。
听说小孩子半夜会饿，在又一次被冻醒之后，王慧侦爬起来去看那个孩子。
炉火已经只剩了不多的红色，在王慧侦起身的那一刻狮子就醒了，他检查了一下炉子，往里面添了一些柴火。
婴儿在床上睡的正熟。
王慧侦长出了一口气，正准备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冷不防黑暗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它身上的妖气越来越弱了。”
油灯的火苗随着手重重的抖了一下，差点熄灭，王慧侦举高了灯，羽从黑暗里飞了出来。
“吓死我了。”王慧侦拍了拍胸口，问道，“你说什么？”
羽飞到床头，低头看着床上的婴儿，“我说，他身上的妖气越来越弱了。”它转头看向王慧侦，“这个孩子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啊？”
“什么意思？”狮子也走了过来。
“先天不足。”羽叹了口气，“如果他妈妈在的话，也许还有些办法。”
“为什么她妈妈在就会有办法？我们不行吗？”王慧侦急道。
羽看向狮子，王慧侦跟着回过了头，一把拉住狮子。
“我看过一本妖族的书，书上说，妖族的母亲可以把自己的妖力注入乳汁里哺育婴儿，用以治病。”
“这个……我们确实是做不了。”王慧侦失望道，“那本书上就没说有别的办法了吗？”
狮子顿了一下，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有。”
“什么办法？”王慧侦满脸希冀。
狮子看着王慧侦的脸，看了半天，看到他眼睛里的期待，逃避似的低下了头，“还有一个办法是……妖族的人，把妖力注入自己的血里，喂他。”
王慧侦松了手。
他去厨房里找刀。
“早说啊，不就是一点血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王慧侦向来不是一个胆大的人。
他拿着刀比划了几下，递给了狮子，“要不还是你来吧？”
狮子拿着刀，握在手里的手腕十分白，用一只手就能环住，“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确定了确定了，你快点动手吧。”王慧侦把头扭向了一边，紧紧闭上了眼睛。
凉凉的，并不算疼，反倒是把妖力注到血里花费了点精力。
取了小半碗的血，狮子拿过准备好的布带给王慧侦缠伤口，“你脸色很不好，去炉火边休息一下吧。”
王慧侦本来就白，取了血之后，连嘴唇都苍白了起来。
“好。”王慧侦拽了张凳子，放到了炉火旁，整个人蜷了进去。
等狮子喂完婴儿，王慧侦已经睡着了。
折腾了半天，天已经微微开始亮了，狮子拿过地上的被子，把王慧侦包了起来，自己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外面的天。
“狮子，”羽跟着飞了过去，落在狮子旁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侦侦哪有那么多的妖力和血来喂啊，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婴儿？”
狮子看向王慧侦的睡脸，这个人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也像个孩子一样。“等天亮了，让他来决定吧。”
王慧侦觉得自己只闭了一下眼睛。
阳光打在脸上，十分刺眼，他动了动，眯起了眼睛，身边有什么声音在响，然后刺眼的阳光就不见了。
他睁开眼，狮子正站在他面前，帮他挡着阳光。
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他从椅子上蹦下来，“婴儿没事吧？”腿压麻了，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没事。”狮子拉着他，把他搀到了椅子上。
“没事就好。”王慧侦点了点头，龇牙咧嘴的开始捶腿，“好疼。”
“王慧侦。”狮子把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看着他。
这是狮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王慧侦觉得还挺新奇。“嗯？”
“我们不能一直养着这个孩子……”
“我知道。”王慧侦点头，“等他好一点我就把他送走。”
狮子没接活，这让王慧侦有些恐慌，“你不是说他没事吗？”他想站起来，狮子拉住他的胳膊，“他现在没事。但是你的血……不会让他好起来。”
王慧侦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捂着眼睛道，“你说，他妈妈是个逃犯，他们会给他治病吗？”
会吗？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狮子看着王慧侦，重重的点了点头，“会。”
“我是不是害了他？先害死了他妈妈，然后……”狮子举起了手，他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王慧侦的头上，把人按在了自己怀里，“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你的职责。”
王慧侦在哭，无声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下来，打湿了狮子的衣服，狮子突然觉得，鬼差没有记忆，不能繁衍后代，也许是对的。不然那些每天看着生离死别的鬼差，要怎样面对生命中的这些舍不得？
四界向上面传递信息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王慧侦从怀里拿出一张黄色的信纸，写好了内容，手一挥，一团红色的火焰就在掌心燃了起来，他把那张纸放在火上烧了，用不了多久，这张纸就会出现在妖界的衙门桌子上。
婴儿醒了，也不哭，瞪着一双眼睛四处看，王慧侦逗他，抱着他出门去看花花草草。
狮子站在门口望着他们，阳光太刺眼，他眯着眼睛，天气真好，这是鬼界难得能看到太阳的日子。
在此之前的几百年，日子好像都差不多，因为早就习惯，所以也并不觉得难熬，只是有时会忽略时间的流逝，好像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能留在回忆里的东西不多。
狮子想，这个画面，自己应该会一直记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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