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球自认是个混不吝的，但这不能怪他，是徐复把他扔掉了，像扔掉一只破娃娃一样。
他把厨房的水龙头开到最大，两只手泡在迅疾的水流里，用力地搓洗每一只碗边的油渍，滑溜溜的触感像极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乱麻一般在脑海里盘旋缠绕。
有只小外星人儿曾直白地指责他——“你游戏人间太久，小心丢掉自己的心，再也找不回来。”当时王震球只是哼哼一笑，毫不在意。
“我会按时到教室的，放心吧~”
“小小球？你怎么自己找过来了？”
“让你戴手套你偏不听，看你这两只小爪子！”
“少年，你怎么天天和我吵。”
“滚滚滚。”
......
“你在这房子里住一辈子吧，和我。”
徐复的声音忽远忽近，在王震球的耳边喋喋不休，无数个碎片拧成一团，呼啸着向他砸了下来，却在碰到他的发梢前炸成无数光斑，温柔地环绕着他。
他还是小小球的时候，经常做噩梦，自己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憋着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后来被徐复发现了，她动作生疏地隔着被子搂住小小的他，嘴里哼着调调儿奇怪的儿歌，手上和着节奏一下下轻拍被子。
从那天以后，无论多晚，徐复都会守着小小球，直到他酣然入睡，直到小小球长成无比叛逆的炸毛球。
王震球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徐复之后，他也遇到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此时回忆起来，却无一例外，只有走马灯似的碎影。
仿佛他的生命被按了加速键，而徐复是那个减速按钮，她在的岁月里，每一帧都清晰无比，刻在他的血脉里，随着血液流动，一遍遍脉冲着心脏。
“你在这房子里住一辈子吧，和我。”
垃圾堆里的破娃娃长大了，成为了自己生命的主人，重新遇见了那个狠心、自私、不守信用，但永远珍爱他的小主人，才迟钝地发现她是他生命的意义。
王震球拍下水龙头的开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敲响了那扇厚重又格外脆弱的门：“徐复！我会在这里住一辈子！”回答他的并不是熟悉的调侃，而是诡异的寂静，以及几声轻微的机械活动声。
王震球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屏息站在原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在机械声再次响起的瞬间，单手挑开笔形火机，一甩手，几条火舌迅速盘附上门板，瞬息之间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长方形的空洞。
王震球突兀地和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上视线，两个梳着娃娃头的女孩都穿着一身奇怪的京剧铠甲，表情更是如出一辙的呆滞麻木。
王震球一眼就看见埋在左边那女孩怀里的徐复，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下垂的胳膊还是显示出她失去了意识。
丝毫不废话，王震球直接暴起冲上去抢徐复，另外一个女孩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试图拦截，他看都不看直接一巴掌将人甩了出去，伸手直接盖到左边那女孩的脸上，想要直接捏碎她的脸骨，触手却是冷硬的非人皮肤的质感。
傀儡？
被掀翻出去的瞬间，王震球迅速反应过来，他只是偶然见过诸葛家的傀儡术，多数只是听人说起，或是在书上看到过，这还是第一次和傀儡近距离接触。
目光落到生死不知的徐复身上，心里那点刚升起的新鲜劲儿，顿时烟消云散。王震球翻身跳起，脚一点地再次冲了过去，被傀儡抓住脚腕，只好使劲一蹬那东西的脸，电火石光之间扑过去，伸手抓住另一只想要跳窗而逃的傀儡，将它往反方向扔出去。那东西穿过门上的空洞重重砸在墙上，第一反应居然是伸手去护住徐复的头脸。
王震球心里腾升起一股奇怪感，但毫不影响他飞快地冲上去，徒手掰断了那东西的两个胳膊，将徐复抢到怀里护住，喘着粗气警惕地打量着两只突然静止的傀儡。
僵持许久，那两只东西突然扭动起来，地上稀碎的零件自发地回到原位，重新组装的两个傀儡除了表面的裂痕和凹陷，看起来已经完全可以自如行动了。
两傀儡一人大眼瞪大眼半晌，那两个东西像是接到什么指令，冲向早就碎完了的窗户，蹭着屁股后头的火舌，跳下楼，消失在了黑夜里。
徐复再次醒来时，眼前的景象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个小木屋，而是明亮洁净的天花板。她盯着屋顶正中央那只壕无人性的水晶吊灯，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熬了两天设计出来、珍而重之地运回别墅客厅安装起来的那只。
她慢慢坐了起来，开始思考现在的情况——徐复记得在和端木瑛交代完‘后事’，就放心地躺回床上，最后一次动用了自己的异能，想看看王震球的未来变化。
徐复抬起左手揉着太阳穴，没看到王震球七老八十的样子，倒是差点把自己作为代价赔进去。
“醒了？有哪里疼吗？”王震球的声音随着拖鞋的踢踏声，愈来愈近，“看着倒没有什么外伤，你自己检查检查吧。”
徐复慢了半拍，王震球都快走到旁边了，她才向声音来处转过去，瞪着两只眼睛看他。
“怎么了？受内伤了？”王震球一边坐下，一边把棉签沾满碘伏，笑嘻嘻地调侃，“别是把我们福福撞傻了吧？”
徐复垂下眼睛，在碘伏轻微的刺痛感中，想起了哥哥曾经给她的忠告——‘我们的命运权重很小，因为我们终将存于另一个平行的维度；但我们却能左右身边人的命运轨迹，一定程度上，成为了无法被计算、无法被预判的存在。’
徐复第一次遇见小小球时，她很确定他只是粒微小的灰尘，于是并不觉得自己会作用在他的命运里。
可是沈逸死了。
这个曾经叫吕慈的孩子，本该死在十三岁，被滚滚江水卷着消失在大桥下，可她遇见了沈蓼，从那一刻起，属于吕慈的命运被截断、折叠，藏进了沈逸的命运轨迹里。
如果沈蓼一直在沈逸身边，那么她就会中规中矩地长大、成为某个名校的大学生、成为一个有趣但平凡大人、平淡地度过一生。
可沈蓼走了，吕慈早死的命运再次在阴影里扎根发芽，与沈逸的生命轨迹进行殊死角逐，并在徐复重新出现的那一日，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于是沈逸死了，作为愚弄命运的惩罚，死得极其惨烈但又悄无声息。
那么王震球呢？他原本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是冻死在那个除夕夜里，还是另一个无法被知晓的结局？
大脑过载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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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命运的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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