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芫并不确定张灵玉会做出什么反应。
她表面上漫不经心，心底却着实有些紧张——这人一贯是乖巧听话又省心的别人家孩子，认识那么多年，从来没见他有什么叛逆期——陈芫认真打了三百字腹稿，正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忽然听他低声应道。
“好。”
不、等……哈？？？
陈芫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既没来得及说要做什么，也没说要去哪里，显而易见的独断专行，张灵玉却不见生气，虚着眸光看了过来，又很快别开视线，一副准备听之任之跟着她走的无谓态度。
这不太对吧……？
陈芫原本做好了迎接质疑的准备，甚至还编好了【你不去我自己去】的决绝台词，这会儿什么都没做就轻易搞定了，内心反倒开始动摇起来。
“……你不拦我一下？”
张灵玉困惑地看了她一眼。
他显然不是很明白陈芫到底想怎么样，斟酌着慢慢开口道。“你想要我——”
“——走吧！”陈芫迅速打断了他。
他今晚的确是有点间歇性心不在焉，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他不反对当然最好，陈芫凭直觉选了方向，想了想，还是缓声解释。
“我来的路上还碰见了两个全性，都不太好对付，既然没来找你麻烦，那应该是另有目标。”夜风原就凛冽，此刻二人在林间疾行，耳边更是灌满风声。“不一定找得到地方，十五分钟不见人，我们就回府换公司来。”
张灵玉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他们所学身法不同，但在圈里都属上游，十五分钟怎么说也够直线搜索一个来回——这已经算尽过人事了，陈芫心说要这样还错过那就真没什么办法，又有些微妙的看了眼张灵玉。
他已然重新掩好衣襟。
这人从小就不太穿青袍，永远一身白衣，此刻只右肘和眉心带了点红，沐着月色，像是自云端衔朱砂翩跹而来的白鹤。陈芫突然记起很多年前好像也有这样一个夜晚，山中岁月悠长，她分明多年不来，却恍惚觉得像重回七岁暑假。
居然也……认识那么久了。
她原以为自己应该还挺了解小伙伴脾性，虽然多年未见，但互联网交际、见不见并没有什么差别，罗天大醮那么多天也没发觉这人有多大变化，唯独今晚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时间摸不准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因为今晚情况特殊。
不过人都是会变的。
她看人的本事一向算不上好，连一直在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更别说是隔了千八百重飘摇山水的仙人。有些事本就不该有答案，陈芫不再去想，眼风在青年身上打了个转又收回，无声的叹了口气，下一瞬间，又蓦地定在了原地。
刚刚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声音，盖过了风声。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既不确定，那这声音要么是错觉，要么就离她很远——山林空旷，飞禽走兽又不知凡几，三两异动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那声音太像是人类在面临绝境时发出的嘶吼，教她心神为之一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张灵玉也停了下来。
陈芫看向他，刚好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点凝重的味道。
末了还是张灵玉对山里情况更熟悉些，侧耳判别了方向，沉声说了句。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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