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桂小太郎从杂物堆里又摸出几本书后，在一边探头探脑的三只小鬼已经见怪不怪了。
《临界值检定——西O拉的心理测量学说》
《灵魂在头脑还是心脏——岸O新罗为你解剖生命的真谛》
《殴打疗法——知名心理医生劳O德·O杰有话要说》
高杉晋助看看几本书又看看吉田松子，满脸冷漠：“真不错的书，所以你是打算给自己治治脑子？”
然后他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臭小鬼怎么说话呢，”吉田松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你们根本不识货”的表情，“这些可都是绝版了的书，我费了好大劲才收来的。”
“啊，就是那个吧，市场上根本没有人肯要，过几年终于有眼瞎的人找上门来以后，店长才好不容易从桌子地下抽出一本——”坂田银时抠着鼻子，用指尖弹出的不明物体来表达自己的不屑。
他愿意用过去一年看过的摞起来比他本人还高的漫画保证，以上几本书里既没有正经的学说，也没有正经的医生。
“这些书才不是你说得那些肤浅的东西！”吉田松子给了卷毛小鬼一记不轻不重的暴粟，在对方抗议的眼神中说道，“这是名著啊名著！传世之作懂不懂！”
“我也是觉得，会相信这种书可以治脑子的人，要么病得很深，要么蠢得很肤浅。”在对常识的敬畏面前，紫毛小鬼难得和死对头站在了统一战线。
而几个人吵吵闹闹的功夫，有人已经翻开了书。
“人脑的结构复杂而又神秘，对于精神和思想的运作机制，心理学家至今众说纷纭。近日心理医生劳O德·O杰的实验表明，通过钝器击打或是利用爆燃现象的冲击波洗刷头部或可取得意想不到的治疗效果，业界将之称为‘人格修正’——”
清秀的长发小鬼陷入了沉思，在一旁两位同窗“这种书居然有人认真在看”的不可置信和吉田松子赞赏的目光中开口道：
“用殴打的方式——这样不会让脑袋坏得更彻底吗？”
“不会的，”亚麻发色的少女相当高兴有人愿意和自己探讨此类话题，颇为自信地点头道，“平时像是收音机或者其他的机械突然不动了，你也会产生在顶上拍一拍的冲动吧——人的脑子其实也是一样的，如果突然失灵也许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打上几闷棍就能恢复过来——”
“恢复不过来啊！打狠了你只能得到植物人或者傻子！”
几只小鬼目光突然变了，在吉田松子脑袋上逡巡半晌又收回了视线，表情带着种说不出的怜悯。
大概是——别和殴打疗法后遗症的受害者计较了。
“说什么呢，我可是试验过的，这招绝对纯天然无危害，而且相当灵，”吉田松子叉腰，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底气十足地说道，“目前所有方法里就这招最灵了，这可是圣经啊圣经——等后面安顿下来我要把这本书供起来，一天三顿饭给劳O德·O杰医生上香！”
高杉晋助：“好可怜啊这位医生，这算是身败名裂了吧。”
坂田银时：“好可怜啊你的小白鼠，大概人已经没了吧。”
桂小太郎：“所以你的实验对象不会是松阳老师吧。”
话音刚落，全场静默，几道惊悚的视线齐刷刷地盯向吉田松子的脸。
吉田松子能读懂几个人脸上写的字：你对我们温柔可亲善良大方脾气超级好的老师做了什么啊！
吉田松子毫不示弱地回以视线：他哪里脾气好了！别说是虚你们老师那个脾气也不好啊！魂淡给我把师控滤镜收一收，觉得吉田松阳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年代早就过了！
双方视线交错，噼里啪啦地直冒火星，半晌后紫毛小鬼第一个收了视线。
从前有一则流传很广的寓言故事，讲的是一位父亲为了考验三个儿子，给了儿子们一兜子金币，说谁能用最少的钱买到充满整间屋子的东西，谁就能继承他的家业。
第一个儿子花光所有金币买来了稻草，但将将铺满了半间屋子。
第二个儿子买来了面粉，轻轻一扬，细碎的粉尘填满了整间屋子。
第三个儿子端来了一支蜡烛——
“走了走了，别和傻子一般见识。”高杉晋助说道。
“——这家伙根本不懂医学。”
“——那是你根本不懂病人！！！”
吉田松子的声音像爆炸一样充满了整个房间。
等一群人磨磨唧唧提着包袱来到廊下，吉田松阳已经在庭院里等着了，正袖着手欣赏院子里的风景。
将入秋又未入秋的时节，天已经渐渐高了，空气也清爽了起来，树叶在日光下还是绿得恣意，被风一吹声音却也变得生脆。
如果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会是一片火红的枫叶，可惜今年他们是看不到了。
吉田松阳要离开的消息早就公布了出去，学生大多随家人居住在这里没法离开，祝老师一路顺风的时候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一个个泪眼汪汪的像是被扔下的小狗。
“老师我们不想让你走啊——呜呜——吸溜——”死抱着松阳大腿的小鬼用鼻子发出吸面条的声音，其他没抢到有利位置的同窗纷纷投来死亡视线。
“脏死了——吸溜——别把你的鼻涕蹭到老师衣服上。”
空气里酸酸的，大概是有人吸面条时加了醋。
站在村塾门口的三个小鬼瘪了瘪嘴，自觉把空间留给了和老师告别的一群同窗，站到松子旁边。也有几个人在把吉田松阳的衣服抓得皱巴巴以后，心虚地试图给它扽平，然后一溜烟蹿到三小只面前。
其中个子最矮的一个在银时面前站定：
“那个——银时，我还是很舍不得你的，好在你一头天然卷这么显眼，以后在人群里我肯定能一眼把你认出来。”
“那你认不出来了，再过两三年阿银肯定是一头清爽的直发哦，比巧克力和紫拉脑袋上的还要丝滑哦。”银发天然卷顶着一双死鱼眼，语气相当笃定。
“你要把同窗的头发剃下来做假发吗！太残忍了吧！”
坂田银时无视了身边“不是假发是桂！”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些小骄傲：“偷偷告诉你——阿银除了《Jump》和草莓牛奶的经费，剩下的零用钱全部攒下来了，等攒够了阿银就去理发店做拉直——”
卷毛小鬼话音未落，周边的同窗纷纷投来怜悯的目光，把坂田银时盯得背后发凉。
“喂，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银时你还不知道吧，理发店的老板说你的头发已经没救了，所以给你报价是其他人的10倍，”对面的人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开口，“等你攒够钱他就再涨价，你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做拉直的。”
坂田银时和他幼小的心灵与梦想通通碎在了当场，庭院里适时吹过一阵微风，将大枫树今秋的第一片落叶飘到了天然卷的脑袋上。
不，还是会有机会的，世界这么大，总有一家容得下他的理发店，他努力催眠自己。
他面前的同学凭着为数不多的情商，觉得此时应该给同窗留下思考人生的空间，体贴地退开几步，在桂小太郎清澈的目光中，转身抓住了他的手，进行下一步的告别。
“还有假发，坦白说我一直觉得你长这么好看一定很适合女装，如果你哪天误入歧途了请一定要给我寄一张照片。”同窗真诚的目光中满是希冀。
“不是假发是桂！而且身为武士怎么能随便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桂小太郎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坚定和正直。
“好吧，”小鬼失落地垂下脑袋，“其实你一直喜欢的那个寡妇姐姐喜欢看美人——我本来觉得你打扮打扮没准还可以争取下。”
桂小太郎脸颊悄悄晕上一抹红色，像是村口寡妇姐姐天天上在脸上胭脂的颜色。
“我只是看她丈夫去世的早，帮她干点活罢了，才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现在是能有非分之想的年纪吗！”托某个家伙的福，村塾里的小鬼头一个个都人小鬼大，早熟得可怕，“——再说了，人家可是一直暗恋松阳老师，你天天只会帮忙挑水劈柴是没有未来的！”
你脸有松阳老师好看么，你身材有松阳老师好么，你头发有松阳老师长么——同窗发出灵魂质问。
暗恋松阳老师……？
桂小太郎头脑刮起了风暴。
“还有高杉君——”小鬼转向了最后一个待告别的同窗。
身边的卷毛小鬼和清秀小鬼还在宕机中，高杉晋助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闭嘴。”
看来借高杉君的养乐多和游戏钱不用还了，小鬼乖巧地闭上了嘴。
然后他又张开了嘴。
“……我们还会再见吗？”小鬼声音里还是带上了哭腔。
“会的。”吉田松阳笑着回答，语气像风一样柔和，围成一圈的小鬼头们纷纷张大了嘴巴，仿佛看见了神，“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学生。”他继续说道。
“等到再见的那一天，相信各位已经长成了可靠的大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成为了自己心目中憧憬的样子。”
等一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吉田松阳含笑的声音还在他们耳边回响，像是穿堂的清风，化霜的暖阳。
“你们有着更远大的理想对吧，和这个世界一样远大。”
“我们会在更广袤的世界里重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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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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