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乔琳说，利亚姆是个糟糕的舞者，他跳起舞来就像是坏掉的机器人。这不是说他能跳那种利用技巧模仿机器人的机器人舞和机械舞，而是说他字面意义上看起来就是一个坏掉了的机器娃娃，还得是一个年久失修、很久都没加关节润滑油的那种娃娃，只会点点头、晃晃手臂、动动身子什么的，既缺乏技巧性，也缺乏美感。
但这没有降低他参与霹雳舞这项伟大的街头艺术的热情，乔琳知道他放学后会去公园附近那家Co-op商店门前的空地上跟一群男孩一起玩。总的来说，除去足球和拳击，这就是利亚姆最感兴趣的爱好了。
在美国嘻哈组合Break Machine《Street Dance》有力的节拍中，孩子们尽情地跳进了院子中央的空地，踩着碎拍，开始扭动身体。
「I like the way he does that dance
我喜欢他跳舞的方式
When he glides across the floor
当他滑过地板时
You know it really blows my mind
你知道这真的让我大吃一惊……」
有人做了个高难度的后空翻，周围的所有孩子们全都欢呼了起来。乔琳笑眯眯地抿了一口可乐，正喝着彩呢，突然觉得身下有些异样。她放下杯子，退出人群，跑向了楼上的厕所。
利亚姆一开始没注意到她不见了，可等他玩了一会儿后，他到处找她都没有找到，这才让他奇怪了起来。
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白着脸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乔琳，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很难看。”
“没什么，”她皱着眉回答，“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利亚姆，我想先回去了。”
“你怎么不舒服？”他的眉头也立刻拧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担心。
乔琳摇摇头回答：“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别问了，好吗？我要回家了。”
她的态度很坚决，这让利亚姆问不下去了，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倔强的时候有多固执。“好吧，”他点头道，“我送你回去。”
“你确定？你可以继续玩的，别让我扫你的兴。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我带你来这儿，然后让你一个人回家吗？乔，我不是那种人。而且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我妈妈会用雨伞给我一棍子的！”他耸耸肩挑眉道，“而且我也玩够了。”
他才没有玩够呢，乔琳当然知道他只是在说假话，她什么时候见利亚姆玩够过？她的嘴角忍不住挑了起来。利亚姆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可以是个脾气一触即发、冲动又暴躁的混蛋，但他也可以是个百分百的甜心。
“谢谢你，利亚姆。”她拉着他的衣角柔声说。
他耸耸肩，说：“来吧，我送你回去。”
他跟他的伙伴们匆匆道了别，然后陪着乔琳去了公交站台。外面又突然开始下雨了，这让乔琳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利亚姆有点担心地看着她问道：“你真的没事吗？你是冷吗？”
她小幅度地轻点了一下头，他立刻就开始脱他的外套。
“别！”她皱起眉说，“你会感冒的！”
“没关系，”他继续脱下了他的夹克，披在她身上，“我一点儿都不冷。”
他的夹克带着一点点他身上的体温，披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就像是她整个人都被他抱住了。这下乔琳脸上不止是白色了，还染上了晚霞般的红色。她仰头看着利亚姆，突然发觉他比她已经高了很多，他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大孩子了。
“利亚姆，”她靠近他说，“你还记得我们说过要比比身高吗？你长高了很多。”
他得意地用手比了比她的身高，发现她刚好到他的肩头。“没错，”他弯腰凑近她，“你好像是高了，可我长得更多！”
乔琳轻笑起来，点了下头说：“那可能是我输了。你想要什么？”
利亚姆皱起了眉，思考着他想要的赌注。是让她替他写作业呢？还是让她帮他应付妈妈？哎呀，她为什么不是他学校的学生呢？这样她就可以天天替他写作业了！
乔琳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没在想什么好主意，于是轻声说：“不能是太过分的事，利亚姆，我不会帮你写作业的。”
他的小心思被戳破，随即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抱怨道：“为什么？”
“我会教你，但我不会帮你写。而且你比我年级更高，我可能不会做你的作业。”
“但你很聪明。”
乔琳笑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为这个动机不纯的夸奖高兴。
“好吧，乔，等我想好再说。”
“好，”她点点头，“但得在我们都真正量过身高后才算数，如果真的是你赢了，我甚至可以给你写个欠条。”
“成交！”利亚姆伸出了拳头，乔琳笑着伸拳跟他碰了一下，这也是他从那些嘻哈音乐视频里学到的手势。
“成交！”
回家的42路公交到站了，乔琳和利亚姆上车投币，找了一个后排的座位，坐了下去。利亚姆注意到她坐下去的姿势突然变得很扭捏，但他也没当回事，只以为她是不舒服。
在回程路上，乔琳一直双手捂着小腹，闭着眼睛小憩。公交车晃晃悠悠的，连带着她也晃得要睡着了。利亚姆时不时看她一眼，发现她头要磕到窗户了，因此伸手把她带到了他身上，让她的头倚在他的肩膀上。
男孩骨骼分明的肩膀还有些硌人，他这些天光长骨头了，还没长出太多肉，有点太瘦。可乔琳在半梦半醒之间没意识到这些，她只是继续沉入梦乡。利亚姆不得不伸手搂住了她，好让她在他的肩上睡得更安稳。
等他们抵达乔琳家附近的那一站时，利亚姆才把她叫醒。两个孩子急匆匆地冲下了公交车，向着乔琳家走去。乔琳一路上都在祈祷妈妈已经回家了，幸运的是，等他们走到楼下时，楼上的窗帘拉着，玛丽亚在家。
“利亚姆，谢谢你送乔回来！”玛丽亚迎接了孩子们，并且端出了茶水和点心。
利亚姆有点拘谨地挠了挠头，脸红着说：“没什么，玛丽亚阿姨，她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不，我不是——哎呀，利亚姆，你该回家了！”乔琳急切地说。
玛丽亚疑惑地打量着女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把朋友赶跑。“乔，你还好吗？”
“没什么，妈妈，他还可以去玩，别让我们拖住他了！”
利亚姆倒是没什么异议，他站了起来，接过了乔琳递给他的夹克，爽快地拒绝了玛丽亚挽留他吃晚饭的提议，一个人潇洒地走了。
“等你回家后给我打个电话！”玛丽亚不放心地大喊道。
“没关系的，”男孩摆摆手，“放心吧！”
等送走利亚姆后，玛丽亚才回身处理女儿的身体问题。
“怎么了，甜心？你还好吗？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不，妈妈。”乔琳摇摇头，脸红得更厉害了，她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对母亲说：“妈妈，我……我流血了。”
玛丽亚这才恍然大悟她到底是怎么了。“哇，”她惊讶地搂住女儿，“来吧，到洗手间去，妈妈教你怎么——你是怎么回来的？”
“学校护士给我们上过健康课，我用了很多卷纸暂时垫着……妈妈，我有点害怕，它不只是红色的。”
“没关系的，它可能不全是红色的，因为血会氧化，它可能会变成棕色或者黑色的。这是正常的。甜心，你只是长大了，”玛丽亚温柔地吻了吻女儿的额头，“我的宝贝女儿，你只是长大了。”
“来吧，我教你怎么用卫生护垫。学校护士有讲过这个吗？”
乔琳点点头。
“更棒了，来吧，让我们试试看，好吗？”
“嗯……妈妈，我还是有点害怕。”
“没关系的，宝贝，”玛丽亚紧紧地把女儿抱在了怀里，“月经只是一种生理现象，你只是长大了，你的身体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别害怕，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旁帮助你的。你会学会怎么跟它相处的。”
乔琳点点头，依恋地把脸贴在玛丽亚的胸口处，轻声说：“妈咪，谢谢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宝贝。我在这儿呢。”
“对不起，我把内衣弄脏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把它洗干净。”
“谢谢你，妈妈。”
“我爱你，宝贝。你永远都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我也爱你，妈咪。”
“我更爱你，甜心。”
注释：
① 圣帕特里克节在英国普遍重回街头庆祝并且被视作文化风尚是90年代的事。北爱问题逐渐缓和，吉尼斯大力推销爱尔兰啤酒文化之类的因素叠加下，英国人开始习惯于在这天去爱尔兰酒吧，90年代末曼彻斯特、伯明翰和纽卡斯尔之类的地方又重新开始举办大型街头庆祝活动，直至今日。现在它是最商业化的节日之一，并且成为很多人喝醉的借口。许多英格兰人甚至不庆祝他们自己的圣乔治日，但却会在圣帕特里克节这天喝一杯。
② 吉尼斯黑啤、健力士黑啤是同一酒厂的不同翻译，都是Guinness，爱尔兰最著名的啤酒品牌、文化标志。以及圣帕特里克节传统核心之一其实是教堂弥撒，但参与的年轻人其实越来越少。
③ 80年代初英国很多学校存在这种男孩、女孩分开教学的情况。本文的背景是80年代，很多性别方面的内容跟今天的情况有很大不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生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