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夏出院后的第二天,便带着羽生一家来到了鼓浪屿,原先予家的小别墅已经出借给了画家协会办公,协会的会长是予老先生的得意门生,他将一楼的公共区域全都改造了予老先生的画展,对外开放,以四时四季为序,展览着予老先生身前的各式画作。
其中春日厅中最令人驻目除了予老先生生前仿的那幅库克春日,还有便是一尊客厅罗马窗前白石膏雕像,雕像上是一位怀孕的女子,一袭长裙倚在躺椅上,凝望着墙上的挂画,神色安然且美好,窗外的阳光恰到好处地落在雕像身上,半明半暗间闪着金色的光华。
而墙上的三幅挂画,是同样的繁花盛开院子里,黑衣少年分别作出的三个动作。一幅Hydroblading,一幅贝尔曼,一副阿克塞尔跳跃,虽然油画中没有明显的画出少年的面容,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完美而绰约的身姿便是羽生。
羽生当然记得,那是平昌之后的春日,予夏带着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在予冬和予老先生面前展示了这三个动作,只是没有想到当时身患阿兹海默症的予老先生竟然记下了动作,并将它们画就了这三幅画。
七年前,予夏在此处养胎,那时的她就常常坐在这个位置,看着爷爷留下的这三幅画,纾解着自己对于羽生的绵绵思念。那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时候是有着平昌连霸的意气风发,有着少年初恋的青春热血,那曾是她最怀念的时光。
恰好在当年的一个春日午后,当时予老先生的一位在意大利学习雕刻的学生回国悼念已故的恩师,看到了彼时身怀六甲的予夏正坐在客厅窗前休息,那时的予夏在光影间沉静如水,容色绝美,触发了那位学生的灵感,便创作了这尊名为“Desiring Spring”的雕像,并在两年前画展开幕式上赠与了予夏,予夏还将这尊雕像的Desiring Spring的英文名翻译为“不负春”,这是三个日本人也看得懂的汉字。
“Desiring Spring,不负春。”羽生反复默念着作品名牌上的几个字,无论英文还是汉字,都是这样触动人心。羽生送给了予夏一曲“春来了”,予夏便以“不负春”的深情回赠于他。
“请问…我可以上前碰一碰那这个雕像么?”羽生用英文询问会长。
“原则上雕像是不可以触碰的,但这尊雕像的所有权是予夏的,如果她同意,倒是可以。”会长解释着,予夏也朝羽生点了点头。
羽生缓缓走上前,单膝跪下在雕像的身边,他侧耳靠近雕像隆起的小腹,仿佛在聆听胎动,而后闭起眼睛在雕像的小腹上轻轻一吻,他终于可以回到七年前了。
参观过画展后,予教授夫妇带着羽生夫妇去岛上散步。零酱得知恰好今天予怀也在国画室作画,吵着要见Pabi,羽生和予夏就只能前往看望。
彼时予怀正在裱着一幅凤凰和鸣图,这是他将要送给予夏的结婚礼物,零酱进门看到予怀,便冲上前抱住予怀,碰翻了毛笔,几颗墨点撒在了画上。
“零酱..”予夏皱了皱眉,零酱这几天被各种人宠着,确实有些疯玩着厉害。
“对不起,Pabi。”零酱立马松手,准备道歉,羽生也一边悻悻道歉样子,想着这下可糟糕了。
“没关系。”予怀摸了摸零酱的头,拿起画笔在墨点上写了两行字,用的不是他常用的行书和草书,而是颜真卿的楷体,方正有力地写道:“凤凰于飞,梧桐是依。噰噰喈喈,福禄攸归。”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Pabi,这是什么字?”零酱歪着脑袋,实在念不下去了。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噰噰喈喈,福禄攸归。”予怀用中文低声念着,又用日文解释着:“以后零酱的爸爸妈妈就会像画中的凤凰一样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予夏低眉浅笑,从当年的寄君青兰,到如今的凤凰于飞,同样是藏于字里画间,极具中国传统朦胧美感的祝福,予怀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只是羽生?她抬起头来,看到羽生一脸认真地点着头,嘴里碎碎念着,好像懂了?
夜里,趁着予夏在洗澡,羽生拉着零酱正在学习两句中文,陈予怀今天写那几句话的样子好像有点帅,自己不能输!
他日文网站上搜来的,来源于中国古老的诗经,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零酱认真地将找了一些平片假名给这些字注了音,但是他的中文汉字也没有识全,皱着眉头查了很久电子词典,才全都标识好,至于意思,完全不懂。
“生…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羽生也不知道对错,赶紧乘着予夏在洗澡反复练习,一边练还一边问零酱:“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要不..视频问问Pabi?”零酱皱着眉头,诗经倒是有学了一些,但也都是予怀教的一些通俗易懂,这句话没有教过。
“算了算了,爸爸懂,就是男孩子对心上人说的话嘛。”羽生看着日文网站上各式各样的解释,不管了,还是先把发音记住。
予夏刚出了浴室,就看到羽生一本正经站在门口,她撩了撩刚刚吹干的头发,浅浅笑道:“怎么呢?”
“夏酱,我有话跟你说。”羽生开始有点紧张,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零酱也有点紧张,拧着拳头,低声道:“爸爸加油!”
“嗯?”予夏有些期待看向羽生。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羽生摇着脑袋,说完半句还看了看零酱一眼,确认没有说错。
予夏点着头,脉脉含情地看着羽生,她很喜欢听。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羽生总算说完了,松了一口气,同样含情看着予夏。
两人凝神互望,良久,予夏见羽生迟迟不动,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不牵我的手。”
“牵手?”羽生也不明觉厉,但还是先牵住予夏的手,问道:“为什么要牵手?”
“咦?”予夏看着同样皱眉疑惑脸的父子俩,看来是白目徒弟遇上了白目师父。
离开厦门前,予夏在予冬餐厅的海边小草坪办了一个小型的西式茶会,邀请了几位良朋好友,用蓝色的绣球和香槟玫瑰做了简单的装饰。
予怀在海边的钢琴下弹奏了一曲舒伯特的《圣母颂》,选择了夏尔古诺的改编版本,这位成名于编曲《罗密欧和朱丽叶》的音乐家,有着极具浪漫主义的音乐情怀,却也不失高雅圣洁的氛围。
零酱拿着儿童小提琴站在一旁伴奏,他学琴的时间并不长,有些错音,但好在予怀的钢琴曲早已炉火纯青,整体演奏也算是瑕不掩瑜,浪漫如风的旋律飘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尖,纯洁、宁静、明朗,满怀对眼前新人美好的期盼。
予夏一身Chloe今春限定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松松挽起,这些年在巴黎的生活,让予夏也能轻易驾驭这样优雅的法式复古风格。
羽生却是很少见到这样浪漫洒脱,独立自由的予夏,与平日里温婉柔美的日系娇妻模样有着强烈的碰撞感,但这样在阳光下从容自信的笑容,依旧令他爱得挪不开双眼,心潮翻涌着强烈好奇心,他好想知道在这七年间夏酱是经历了怎样的故事?
耳畔的乐章伴着海浪声进入了尾声,予怀朝着羽生和予夏优雅行礼,他的眼中是带着哀伤眷恋的祝福,这是献给心爱之人的赞歌。
“外交官先生的感情还是这样让人心疼。”小敏托着下巴,看了看予怀,转头对坐在身旁的予夏说道:“你真是绝情啊。”
予夏苦笑了一下,看来这锅在予太太和小敏眼里她是背定了,但话说回来,的确就连她也无法解释予怀的感情。此时,零酱学着予怀忧郁的样子,皱着眉头行了一个礼,这样憨态可掬的样子倒让大家都捧腹大笑了起来。
羽生站起身向着到访的好友们深深鞠躬,用英文简单地对来赴会的好友们表示了欢迎,对予怀和零酱的演奏表示了感谢,对用心准备今天茶会的予冬团队表示感谢。
予夏站在羽生的身后,和他一同鞠躬表示感谢,虽然只是这样简单的茶会婚礼,于她而言,却是珍重无比。
这次的茶会同时邀请了沈君,作为予夏的前男友,前来参加这样的茶会也算理所当然,但他和予夏已经十多年没有联系,要说好友,又好像有些牵强。这次本来他并不想来,但是妻子Jenny好像很感兴趣,说是一定要来,现下看到Jenny和予夏站在马卡龙搭成的小圣诞树前聊得正欢,更是疑惑,她们之前好像不是这么对付吧?
“真羡慕你啊?好像岁月都特别眷顾,这么多年过去,竟然比以前还要漂亮了。”Jenny还是阴阳怪气的揶揄着:“Chloe的春季限定,眼光不错哟。”
“不是你说的么?拾掇好自己,才能拾掇好感情和男人?”予夏用同样的语气回应着。
“呵呵,你倒是学得挺好。”Jenny翻了一个白眼,左右张望着:“咦,怎么不见小鱼,听说她也去了日本?”
予夏站在原地,收起了笑意,但仍旧云淡风轻,只有拿着水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淡淡说道:“噢,很久不联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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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东京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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