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农历春节,羽生带着予夏和零酱共同前往杭州过年。这也是予怀自父亲去世以来第一次回到杭州过新年,过去的几年,或是在国外的使馆,或是陪着予夏回厦门过年。
时光如白驹过隙,回到了这西湖边上的杭州老宅,那些挑动血脉深处的记忆总是会被一层一层地翻开。
予怀抬起头,这座坐落在西湖畔的中式小院,是早年陈教授从家族继承而来,自陈教授卸任加拿大大使后,便带着予怀回到此居住。虽然这些年,予怀的大伯陆陆续续有所翻修,但依旧保留着当年的陈设和风貌。
陈家是杭州有名的世家,即是书香门第,家族中也不乏军方背景。予怀自幼丧母,在如此严厉的家风下,予怀自小便是家族中最优秀的后辈,他原也是不待扬鞭自奋蹄之人,只是在家族荣光之下,那自小埋藏在内心的秘密却也渐渐构筑出一处阴暗的角落,直到遇到羽生结弦,他照亮了那个角落。
“Pabi,好香啊。”原先由羽生牵着的零酱松开了他的手,跑到院中的一棵梅花树下,竖起鼻子闻了又闻。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予怀弯下腰抱起零酱,让他靠近一枝白梅:“这是梅花。”
“原来是梅花啊?”零酱见过法国的玫瑰和薰衣草,日本的绣球和樱花,却没见过这个在江南最常见到的梅花:“真的好香。”
“是啊,因为香气袭人,即便在很远都能闻到,所以称之为暗香。”予怀如从前一样,耐心地解释。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零酱很快便记住了这句诗,在嘴里反复吟诵,转过头看到眼前的中式宅院,落地玻璃窗上贴着红色的梅花窗花,甜甜笑道:“哇,Pabi,今年我们在这里过年啦。”
“是啊,零酱喜欢么?”予怀跟着会心一笑。
“喜欢,喜欢,去年在唐人街也有这样的大灯笼,大窗花,只是没有这么好看。”零酱迫不及待地要予怀抱着他进屋。
羽生看着零酱,听着予夏在身旁和他解释着予怀对零酱说的话,有些愣愣出神,那暗香疏影间,予怀和零酱仿佛更像一对父子。
翌日便是大年三十,大伙儿围在了一起包饺子,这是中国新年最传统的习俗,这些年,予夏和予怀即便在异国他乡也不曾停过。
“零酱,看爸爸包的饺子。”羽生虽然不擅长,但为了讨零酱喜欢,还是将包了十多个歪七扭八的饺子放在零酱面前。
“爸爸包的好丑呀,哈哈哈。”零酱看了一眼,倒也没给羽生面子,转头看到予怀包的饺子,捏成了小熊模样,立马便被吸引了注意力:“Pabi,好可爱啊。”
“咦?”羽生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在看看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差强人意,便耷拉回脑袋,却看到予夏轻笑了一下,更加丧气道:“夏酱,你也觉得我做得很烂,是么?”
“不是的,我是想起了当年在多伦多,我生病的时候,你做的春卷也是这样歪七扭八。”予夏的眼中浮过暖意:“真是怀念呀,羽生君。”
“夏酱。”羽生看着眼前的爱妻,还似多年前那般温柔的面庞,只要看到她充满爱意的眼睛,听她浅浅说上几句,所有不安的情绪便会烟消云散。
两人便这样看着对方良久,仿佛周围的一切皆无关紧要。直到门铃响起,帮佣阿姨带着予怀的大伯进了门。
“大伯,您来啦。”予怀急忙脱下围裙上前迎接,原先坐在沙发上的予教授夫妇也站了起来。
予怀的大伯这两年也是青云直上,一身军装上的将星更是熠熠生辉。陈教授去世前,予夏见过这位大伯,比起那时,似乎更加不怒自威。
“这两位…便是予教授。”大伯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威严感。
“您好,陈将军。”予教授倒是谦和有礼,上前握手。
“你好。”大伯虽然也伸手握手,但语气还是淡淡的,转头和予太太也点了点头,以示尊重。
蓦地,他的目光扫到料理台的位置,看到了羽生一家,有些变了脸色,转头看向予怀。
“大伯,这个是羽生结弦,予夏的丈夫,还有他们的儿子零酱。”予怀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事情,想着转圜:“大伯,我一会儿给你解释。”
“解释?你爸去世前,这个女人不是怀了你的孩子,怎么变成日本人的了?”大伯大声训斥,瞬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羽生虽然听不懂,却能感受到身旁予夏微微急促的呼吸。
“大伯,那是一个误会,其实…”予怀急忙解释:“当时我爸爸病重,我怕他难过,所以和予夏一起骗了他。”
“骗了他!?”大伯脸上的青筋微微抽动,他上下打量了予夏,随后径直走到书房,不一会儿就出来,摔了一张医院证明在予怀的脸上,大喝道:“这个也是骗他的!”
“不是?这个是…”予怀也是大惊,这是当年予夏在北京流产时候的医院手术单,上面的父亲栏签着他的名字。
予太太捡起飞落在脚边的手术单,瞬间大惊失色,转过头去看向予夏和羽生。因为害怕家人担心,这件事并没有告诉他们。
“这…”予夏皱了皱眉头,看向予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羽生也有些疑惑,走上前去,从予太太手中接过手术单,上面的中文他看得懂,转过头看向予夏,更是满脸狐疑:“夏酱?这是?”
“陈将军,不好意思,是我们骗了陈教授。”予夏并未先回答羽生的问题,她已然冷静了大半,目前的形势显然需要先处理陈大伯这个最不稳定的人:“事出突然,当时我们担心陈教授病情恶化才出此下策。”
“是的,大伯,你也知道,我父亲当时拒绝治疗,只能先用这个办法安抚他。”予怀也冷静下来,一起解释道。
“胡闹!”陈大伯朝着予夏大喝了一声,仿佛都能听到回音,羽生下意识伸手将予夏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随即被吓坏的零酱哇啦一声便哭了起来,羽生予夏又急忙上前抱住零酱。
陈大伯瞪了几人一眼,转身摔门离去,予怀朝予夏使了一个眼色,便转头出门去追。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了夜里,予夏一直在安抚难以置信的爸妈,羽生也耗费了不少时间才将受惊的零酱哄睡。他走出客房的卧室,看着予太太房内依旧灯火通明,便知道予夏遇到了麻烦,只是予夏方才百般叮嘱自己暂时不要出现在予太太面前,避免她老人家怒气更甚。
羽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翻开了多年前自己在北奥和予夏的合照,她还是笑得那样甜美温柔,但仔细看来现在瘦弱一些,脸色似乎也有些惨白。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他愈加懊恼,心痛的感觉逐渐增加,蔓延到身体的神经中,他记起来那时的予夏比约定的时间晚来了三天,原来是去做了手术。他记起来那时的予夏总不愿意和自己亲近,原来是流产的原因。但他同样记得,即便是遍体鳞伤,身心剧痛的予夏,仍然在用她的温柔和笑意抚平自己失利的伤口。
羽生眼中被泪水沁满,直到他看到了庭外的落雪,他顺着落雪的方向望去,院中梅树的廊下,予怀正在饮茶。
予怀煮了一壶明前龙井。,西湖边的玉泉水煮出的龙井比起其他地方总是不同,他也好久没喝到这样纯粹的好茶。予怀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身影翩翩而立,是羽生。
“羽生选手,一同来喝茶吧。”予怀已然放下了对于羽生的情愫,但这样的邀请也是第一次。
羽生走上前,坐在予怀对面的椅子上,抿了一口杯中的茶,作为传统日本人,对于绿茶还是有些感知力,这茶确实清寂得很。
两人对着这院中的雪景,又饮了三五杯,予怀方才开口:“对不起。”
“什么?”羽生有些讶异,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当年是我卡住予夏的签证,导致予夏必须在北京冬奥会前回国。”这是予怀当年的心结,他一直都把予夏流产的事怪责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这样,她在东京或许就没事了。”
“这怎么怪得了你,是我没照顾好她。”羽生自然不会认为是予怀的问题,他只想狠狠摔自己几巴掌,不但没发现夏酱怀孕了,甚至连她流产的事都一无所知。
“予夏,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予怀看着梅树上一片晶莹透白,分不出是雪还是梅。
“陈桑…”羽生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些年是予怀的付出,予怀做了本该由自己做的事,他心怀感激,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和予夏之间,是亲情,是友情,是知音之情,我对她从来没有半点恋慕之意。”予怀似乎看出了羽生的心思,面容坦然地说道:“予夏的心中只有羽生结弦。”
羽生竟愣住了半晌,在这样的君子坦荡荡面前,自己那些醋意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江南的雪下得极其清幽,直到风吹过的雪花打在他的面颊,有些微微发疼。羽生站起身来,以一个极为隆重的礼仪鞠躬弯腰道:“谢谢,谢谢你对夏酱的照顾。”
予怀抬眼看着羽生,这个感谢他受得理所应当,他挑了挑眉,举杯饮了杯中茶,以表欣然接受。
楼上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予夏已然哄好了爸妈,予怀眼见着羽生的所有关注度都随着声响而去,戏谑一笑:“予夏应该回房了,快去好好照顾她吧。”
羽生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予夏身上,再度鞠躬便离开座位,刚刚走了两三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中文:“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羽生君,我倾慕的人是你呀。”
羽生并未听懂这句话,转过身去,只见得雪夜里,院中的梅树下,一人一盏茶,孤寂而清幽。
是的,我回来了,话不多说,春节期间会持续更新。世界篇主要写的是羽生和予夏去环游世界(灵感来自于苍炎中说退役后要去环游世界),中间参杂各种回忆杀,已经当年的一些小伏笔回收,包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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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世界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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