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答，罗成嘴角一勾，又来拉他往帅帐走去。一面走一面偷笑，这家伙，白长一副凶像了，怎么会这么容易搞定的
得了通传，杨林自然请宇文成都进帐，罗成就扮作随从将头盔压低跟了进来，果然见秦琼也在帐中
两边见过礼，又寒暄起来，杨林在遇到秦琼之前也常说，他平生最爱的两个后生，一个是花刀将魏文通，另一个便是天宝将宇文成都。如今巧遇宇文成都出手救护他的皇杠，更觉是歹竹林里出了最好的笋，喜欢得不行，就借了由头邀请他前来。如今大帐之中，左一个秦琼挺拔如松，右一个宇文成都威武如山，可把他乐的，这话说起来便滔滔不绝了
罗成等得有点不耐烦，在背后踢了踢宇文成都的小腿催促，人没理他，他又俯身去咬耳朵，毕竟这招对他好像格外好使："你快说词啊"
宇文成都无奈，只得清了清嗓问道："听闻…王爷新得一位十三太保，便是这位吗？"
杨林称是，又拉过秦琼来夸赞了一番，秦琼尴尬，宇文成都更尴尬，只好顺着说道："果然气宇不凡，难怪王爷爱重有加"
眼看又要寒暄起来，罗成忍不了了，这人怎么不按他写的词来呢。他向上一抱拳，喝道："王爷。听闻王爷有言，十三太保之后，再不另认义子了，可有此事"
宇文成都扶了扶额，半无奈半真情实感地接了词："放肆。"
"将军！"
杨林满脸疑惑地望过来："…确有。成都，这是？"
罗成抢道："王爷难道不明白吗，我家将军对王爷一向敬仰有加，听闻王爷要再收义子，千里迢迢从京中赶来，有此心正难明说"
这一通把杨林说蒙了，若说魏文通他还试想过，可宇文成都，怎么可能？天底下还有这种美事送上他的营门？？
罗成话锋一转，撇嘴抱不平道："却不料，原来王爷早有人选，白来一趟"
杨林忙道："啊，这个事好说，成都啊…"
他没说完，另一边秦琼也忙起身抱拳："王爷，这都怪末将，天宝将军是人中龙凤，末将自不敢比，十三太保之事万万担当不起"
杨林更蒙了："啊？不是不是，叔宝啊，我觉得…"
那头宇文成都也跟着起身："家人莽撞失言，王爷勿怪，此事作罢，王爷只当没听过吧"，说着就要往帐外走
杨林忙去拉他："哎呀成都啊，你先别走"
秦琼也跟着道："王爷不必挂怀，末将便先行告退了"，也往帐外走
杨林又想去拉秦琼："叔宝，你且…叔宝！"
宇文成都也懊恼道："险些坏了王爷好事，万万不该，成都告退"
杨林："我…成都！"他跟着到帐外，两个人两个方向走得飞快，不待他决定好先追谁，已经瞧不见人影了
罗成跟着宇文成都半走似跑般赶到营门外，才再忍不住笑出声来，拍了拍宇文成都的肩膀："行啊你，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宇文成都无奈，也被他勾出几分笑模样："真是胡闹"
罗成笑他："胡闹怎么了，胡闹才畅快"，他转念一想，贾家楼若真要起事，可不能留宇文成都在杨林的地盘上，故而又凑过去咬耳朵，宇文成都也长记性了，眼疾手快擒住了他的下颌
罗成甩开他的手，自己揉了揉面颊，才道："咱们往泰山逛逛去，如何？"
"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去不去"
"………"
罗成又做势要往他耳边凑，晃了宇文成都一下，避开他的擒拿手，才凑到他另一边笑道："难得出来，胡闹一场，不好吗"
真是百试不爽的一招，罗成心想，逗这人真好玩
（尾声）
泰山很大，其实罗成并不知道该从哪里逛起，但他走得很坚定，宇文成都便跟着。林子越走越茂密，路越走越难辨。
这种感觉很奇怪…
宇文成都停住脚步，忽然没来由地说起："罗成"
罗成便扭头去看他
"我总觉得，我们会有做敌人的一天"
罗成一愣，宇文成都接道："此处，此时，感觉……很不真实"
罗成眨了眨眼，抬手折了一段树枝，敲了他脑袋一下，笑他："真实了吗"
宇文成都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罗成接着往前走，淡淡道："这里有什么？大树，小草？你觉得这里不真实，是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君主和百姓，没有纲常，没有对错"
这山林间再无他人，偶有清风拂过树丛沙沙作响，更抚得人心神平静。罗成走在前面，宇文成都就这样跟着他，阳光透过头顶层叠的树荫，变得不再刺眼，映在那白色的身影上，像一片轻巧的纸船悠悠飘入溪谷
像画一般
可国库御府中，也没有这样的画
罗成转回头看他，他才发觉自己入了神，已落后好几个身位，忙眨眨眼，假咳一声提步跟上
快走到那人身边时，罗成忽然喊了他
"宇文成都"
他扭头去看。
罗成问："咱俩拜个把兄弟吧，如何"
这话很有罗成的风格，它没来由，没道理，叫人说不出个好字，可他张了张嘴，又好像说不出个不字，只得迟疑道："…现在？"
"嗯。如何？"
"……在这？"
"如何嘛！"
罗成答得理所应当，倒好像是他的问题匪夷所思，他只得道："……这里没香没案的，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事上"
罗成环顾了一圈，抬脚七拐八绕找到一片空地，更加明亮的光线投射在他身上，像林中的仙灵在回身招呼宇文成都："如何"
宇文成都仍站在林中暗处，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过去
罗成拔出腰间的佩刀，向地上一插，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他，朗声道："以此刀为案，以天光为香，有山林万灵可鉴，日月天地可证"
他神采奕奕地说着，一把把宇文成都拉了过来："还不够吗？"
宇文成都跟着他去看天，日头还有些刺眼，去看地，新冒的小芽错落杂着零星的野花，人走过惊起几只飞虫，方寸之间已不知有多少生灵在忙碌
再看罗成，罗成看着他
也许他真的停顿了太久了，罗成终是收起期翼的神情，撇撇嘴扭头要走，还不忘呛他："不拜算了，我哥哥多着呢"
他刚走出半步，小臂一把被人攥住，那人不看他，手上的劲却不小。罗成轻扯一下，逗他道："怎么，又怕我跑了？"
"好。"
宇文成都的声音低沉，带几分沙哑，他说完面向立刀的方向，撩袍跪下。手上却仍不松开
罗成笑他，也跟着跪下
刀身映出清冷的光，投在两个并排的身影上，没有了厚重的铠甲，那不过是两个年轻人，两颗温热的心
半晌，罗成扭头去看他："你说词呀"
"？"宇文成都愣了一下，皱眉道："…我不清楚祝词。你不是哥哥多的是吗，应该比我熟悉吧"
"啊…"罗成才想起刚刚把这茬捅出去了，他只得沉吟起来，努力回想三哥当时是怎么说的结拜词
三哥说的是……是……大家无论出身，意气相投，今暴隋无道，昏君不仁，当歃血为盟……得得得，这词也用不了啊
那头宇文成都眯着眼看他，一副我是不是又被耍了的神情，罗成赶忙清了清嗓，向上一抱拳，先报了名姓
宇文成都便跟着报了名姓，与他同说，愿在此结为异性兄弟
…然后呢？罗成边说边琢磨，那就拜吧，总要拜拜皇天后土，才好请日月为此作证。他朗声唱道：
"一拜……呃……天，天地？"
三尺有灵，天地作证。日月昭昭，山河为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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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地为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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