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礼办得并不张扬,罗成本意只是把成亲这事先混过去,秦程二人都不在,罗春并不了解洛阳的情况,有杨侗跟他做配合,一个有模有样的"王妃"也就成了
罗成手里攥着大红的绸带,引新娘一同行礼,他心里清楚身侧盖头下不过是个奉命做戏的宫人,可是两人就这样并肩而行,似乎就要像祝词中所说的一般幸福和睦,白首一心。这番场景让罗成忽然有些恍惚,是有那一个人,许诺过永不分离,只是不巧,他不在这里,不站在他的身侧,不拿着这红绸的另一端
流程结束,酒过三巡,罗成已是酩酊大醉,送走了宾客,罗春送他回了卧房的小院,笑道:"弟弟…啊,该喊公然了,酒量不行啊,居然这样就醉了"
罗成脚步一顿,撒开他的手嬉笑道:"我装给他们瞧呢,我不醉,他们哪儿肯走呢",他一面向院边走去,又接道:"哥哥有所不知,他们急着知道王妃的来路,好看看我打的什么盘算,麻烦的很,不如这样清净"
罗春一愣,无奈摇头叹道:"……真难以相信你方才成年"
罗成轻笑道:"哥哥骂我心眼多呢",不待罗春解释,他提了院角两杆长枪,一抬手扔给罗春:"来,练一会儿"
罗春又一愣:"……新娘在里屋等着呢,你不赶紧洞房去,何时练不得"
罗成心道那所谓新娘此时早有人送走了,屋里哪儿还有人,只笑道:"当醒醒酒嘛"。说完抬枪一挑迎面攻来,罗春只得接招。几招间你来我往,两兄弟都是爱武痴武之人,自上次交手后又各自有了新的变化和应对,竟越打越上头。
罗春瞅准一个空当,回枪一扎,罗成抬手要去架,但脚下忽然一个不稳,往前一栽,原本冲他肩去的枪头眼看要戳上脖颈
罗春一惊,赶忙撤力往右一拧,枪尖堪堪擦着罗成的脖子让过去,又不知哪里飞出半块瓦片来,正打在他枪杆上,他就势一撒手,那枪被震飞出老远,再回神,罗成已被人稳稳扶住
罗春刚缓一口气,再次愣住了,看着那个一身黑衣的人,似乎觉得自己应该出手去抓刺客,可是自家弟弟在人家怀里待得还挺自然……他弄不清这两人是怎样一种交情,只能看向罗成
罗成却不管,冲他大喊一声:"哥!快帮我抓刺客"
他反手把扶他的那只手向后一别,抽出不知何时塞在袖中的麻绳按住就捆。"刺客"没有反抗,罗春自然也没有动,罗成自顾自的捆完,才冲他道:"我来审,天色不早了,哥哥早些休息吧"
"……"。罗春揉了揉被震麻的手腕,早先罗艺要给他派差他嫌麻烦不愿管,可细想想,北平府书房里的案卷全加一起,恐怕也没他这个弟弟难管。他再次摇头叹气,依言转身离开了
院中只剩下两个人
出手的一瞬间宇文成都就反应过来了,奈何他的理智总比他的本能慢上一拍,可即便罗成是故意的,即便罗春有高绝的武艺可以补救,他还是不能不慌乱。他的手被罗成反绑在身后,此时回头去看,隐约可见那白皙侧颈上一道细小的划痕,他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太胡来了"
罗成把手上的绳结狠狠一紧,看着面前这双宽大匀称布满他熟悉痕迹的手,这样一根细麻绳,宇文成都随便一扯就可以弄断,他知道,那人也知道。
他把余下的绳子绕过那人胸前一圈,系了一个有模有样的花结,笑道:"难为你来送贺礼,我收下了"
罗成拉着绳子的尾端,轻轻一拽让他探下身,一个纯粹的吻便落了上来。宇文成都闭上眼,感受到了熟悉的鼻息,带了一丝酒气。那是他成亲的喜酒。
宇文成都犹豫了一瞬,还是退开一步,劝道:"成儿,你的新娘已经……"
罗成也睁开眼看他,脸上已没了笑意:"没有新娘,这只是一场戏"
宇文成都怔住了,这荒唐事若说谁做得出来也只有他。联姻是亘古不变的权利纽带,不管罗成愿不愿意,他既占着这座洛阳城,他的婚事便牵动着各方的关系厉害,如今……这都是因为他。宇文成都很想如临朔宫中约定的那样,一身轻快跟他云游四方,可是父亲日益恶化的病情确是不允许他在外逗留太久。他只得道:"……你也乏了,我得先回去。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
罗成皱眉打断道:"把你爹接来,你那间密室里不能藏吗?这偌大的洛阳城不能藏吗?出了问题我陪一条命给你"
见他赌气,宇文成都有些慌神道:"成儿,我……",又一时语噎
罗成又把手中的绳端使劲一拽,这次宇文成都没动。罗成就那么看着他,半晌,把那绳子丢开了,"你如果只是需要一个把我推开的理由,不用这么费劲"
宇文成都长叹一口气,皱眉道:"成儿,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累你再枉背骂名……我早已声名狼藉,也早该清楚,北平府沈将军可以做的,宇文成都不行…"
罗成气得轻笑了两声,冷声道:"天宝将军忠君护国,宇文大人孝字当先。你从来不会推开你的皇帝,你的父亲,你的国,你的家",他就这样盯着宇文成都:"只会推开我。"
宇文成都怔愣片刻,低声解释道:"……他们可以与我一样不堪,一样狼狈,你不一样。成儿…"
"我为什么不一样!四明山上我就跟你讲了,我不想要不一样"
罗成几步上前,不再用冰冷掩饰积压的情绪:"我不曾拦着你做你要做的事,我想要的,只是你身侧的一个位置,就算是地狱十八层,我们可以一起走",他眼中渐起湿气:"就算没有这喜服,没人来贺祝,没那蠢笨的红绸,我和你并肩去走,这就是我想要的,不行吗!"
宇文成都一时无言,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在外人面前一个多余的神色都吝惜给的面容,此刻杂了气愤委屈甚至是难过,他想,恐怕天下人都来骂他也不能伤他至此,自己轻易便做了。他的心已碎成了片,又化成了水
罗成长吸了一口气,提了枪尖把他身上的麻绳一割,垂眸冷静道:"我不想再听你多少苦衷,你只说你想或是不想,如果不想,你现在就出这个门,我再不强留"
罗成别过头去不看他,华贵的朱红礼服衬得他如精雕的瓷人,需离近了方看见那内里的血肉。宇文成都走上前,抬手抚过他侧脸,拇指抹去了脖颈上那滴流下的血珠,哑声道:"…我想"
罗成回过头,一把扣住他那只手,截道:"不许说可是!"
宇文成都被他这一堵,空张了嘴又闭上了。眨了眨眼垂眸道:"抱歉"
抱歉,为我的不告而别与推拒
抱歉,为我如今要带给你的这许多麻烦
罗成贴上去补上了刚刚那个没得的吻,也堵住了宇文成都道歉的嘴,缠绵一会儿,宇文成都轻轻推开他,罗成知道他又在担心父亲的情况要早些回去,索性在分开时朝着他下唇狠狠咬了一口
咂摸着那一丝血腥气,罗成笑道:"急什么,一刻钟也等不得?"
宇文成都愣了一下,抹去唇边的血渍,才反应过来他在开哪种玩笑,只能无奈横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到两人有近半年不曾这样轻松玩笑过了,一时感慨,也就跟着罗成轻轻笑了一下:"好,这话我记住了"
罗成难得被他一噎,张口便驳:"什么跟什么啊!还去不去接人了"
宇文成都笑意更深,转身往外走去,脚步又一顿:"这边太引人注目了,我想还是在西市那厚载门边上找一处……"
罗成一把推了他往前走:"这个家听我的。刚进家门就不守规矩,反了你了"
"…别闹,我说正经的"
两人一边打闹一边有一说没一说地商议,趁夜疾驰出了洛阳城,按罗成的意思,找杨侗下个赦免的旨意就完事了,宇文成都说什么也不同意。
不一会儿已到了洛口旁那个小村庄,庄子门前有模有样的哨亭,自从上次兵匪的事后,这一带越发不太平,那几个时常来学武的年轻人凑一起整了支乡兵小队,不管宇文成都愿不愿意,拉了他来当队长,几个月过去竟然真的有些精气神。只是这会儿哨亭里却没有人。
两人一进去,村子前的空地分外热闹,七七八八摆了好些桌席,原来今日那乡兵小队里有个年轻人也娶亲。几个年长的已喝得醉了,一群年轻人仍在玩乐,见他们进来,起身迎道:"队长!",往后一看才瞧见旁边的罗成,他仍然穿着朱红的婚服,在夜色中端坐白马之上,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宇文成都则穿着纯黑色的短打,放一起一副豪强架势
几个年轻人一愣,有个胆大的磕巴道:"队长……这不会是……你抢来的吧"
另一人赶紧踹了他一脚,嘿嘿笑道:"新嫂子好!"几人七嘴八舌接道:"嫂子好嫂子好","队长威武!","百年好合","早…早生贵子"
宇文成都无奈,一夹马肚子紧赶了几步,罗成捂嘴偷笑,从腰包里摸了些银豆子,那本是迎亲时撒给喜童的,他随手往人群里撒了一把,拱手笑道:"同喜,同喜"
待离得近了,众人更看清了几分,胆子大的那个又嘟囔:"这,这怎么像是新郎官的装扮啊…",他没说完又挨了一脚:"哎呦!干嘛,你自己看嘛"
踢他的那个小声骂道:"你知道什么,说你没见识,城里的老爷们这样的多了,还不闭嘴"
年轻人吵闹的声音渐远,罗成笑着跟宇文成都三拐两拐到了屋子门前,木头搭起的房子宇文成都年节时才修缮过,竟也干净简单。里外里只有两间屋子,宇文化及正在酣睡。宇文成都自己不在意这些,因此只隔了一间卧房出来,他小厅里随便打个地铺就凑合了。
宇文成都收拾了下厅前的方桌,想给罗成先倒碗水喝,两人刚落座,有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们门前,原来是那位新郎,小哥人憨直些,抱着床大红棉被,几乎高过他的脸去,笑道:"队长,村里没啥好的,俺们挑了挑,这床被是新做的,送给…那个…嫂子"
宇文成都这回真的揉了揉额角,一脸无奈,来不及说什么,那小哥一把塞给他,扭头和另外几人起着哄又跑走了。他只得抱着那绣了鸳鸯的喜被走进屋,耳听罗成爽朗的笑声
宇文化及本来已睡下了,听到这般动静赶忙爬起来躲在床板后头。见是儿子回来了才松口气出来,今天外面娶亲动静不小给他吓得够呛,这会儿随手抄起个木头碗就砸过去,骂道:"你又去哪儿了!非盼我死了才安心吗"
他没注意屋里还坐着另一人,抬手接了那木碗,这年轻人面熟,可偏偏一时认不起来:"…你是谁?"
罗成瞅了瞅宇文化及,眼神浑浊头发披散,一身松散的衣服病得皮包骨似的,再没有了趾高气昂的势头,除了冲他儿子。想到这罗成脸一板冲他道:"大胆!连孤王也不认了"
宇文成都苦叹一声去拉他,罗成一把甩开瞪了他一眼。宇文化及正努力回想哪有这么一位王侯,看见儿子的反应,一拍脑门,原来是他的晋王主子,赶忙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罗成见状险些笑出来,他有模有样地一挥手,想象着杨广那个劲头,拉了长长的尾音道:"免了——宇文卿家——随孤进宫一趟"
宇文化及连声称是,自顾自找衣裳去了,罗成正笑,抬头见宇文成都皱眉看着他,不等被骂,抢先出口道:"怎么!我就是看不得他打你。岂不闻……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你如今是我的人了,不由得他"
宇文成都深吸了一口气,从鼻子里叹出半声来,几步追进里屋,跟宇文化及说了声不用急,晋王殿下今晚暂不起驾,一回头关上门还拉了张柜子抵住。
罗成已觉出些不对
他又去关小厅的门窗时,罗成闪身就跑,宇文成都早防着他,一把攥住他小臂,另一手仍关好门窗,把那大红的喜被唰的一下抖开铺在那张长桌上,两手抱住罗成的腰。
罗成反应多快啊,赶忙回抱他肩膀勾住站稳身形,眼疾手快张嘴就是:"不闹了不闹了!我错了,宇文大哥"
四目相对,宇文成都微迷了眼,知道罗成口不对心,从洛阳城到这小木屋,他忍了这半日的躁火气,确是没有那么好打发的。他双手一使力,把人强抱上了木桌,抬手就去扯那朱红的封腰
罗成挣不过他,仰在桌上,羞恼道:"你干什么!我不要在这里"
"岂不闻……嫁出来的……什么来着",宇文成都皱着眉,终于把那腰带扯了下来,拉着罗成的手就捆,接道:"不由得你"
(————滴滴滴————)
两人挨在一处,任粗重的喘息声缓缓平复
远处村头的婚宴似乎也走向尾声,有热闹的起哄声沿着不远处的小路过去,大概是闹洞房去了
滴滴滴的部分这里不让发(/叹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番外三 狗血he(10)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