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森酒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干净、整洁。
所有桌椅都被移开,酒吧中间的大片区域被清出来,用来给众人跳舞。伴奏的依然是安娜,她从学校借了一个手风琴,正在演奏一些欢庆的乐曲。
伊丽莎白则接手了安娜的吉他,给安娜伴奏。她在音乐上的天赋不如安娜,会弹的曲子也不如安娜多,安娜时常要配合她的节奏,弹得不够尽兴。
伊丽莎白很快败下阵来,放下吉他,不再试图拖安娜后腿。
安娜的指间流转出欢快的音符,一对新人和亲友们在音乐声中起舞,每个人面上都是纯然的喜悦。
伊丽莎白端着酒杯,杯里装着香槟,一边喝着甜滋滋的香槟,一边欣赏舞池中众人稍嫌笨拙的舞步。
来参加这次婚礼和招待宴会的除了少得可怜的亲友,就是附近的居民和剃刀党的成员,工作占据了他们平时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他们不能像那些有钱有闲的贵族或者大资本家一样专门抽时间学习社交舞步、社交礼仪。
但就现场这欢畅的气氛,在场所有人毫无阴霾的笑容和满载的欢声笑语,就比伊丽莎白曾经参加的那些明面光鲜亮丽、暗里恶语伤人的上流舞会更让她欢喜。
伊丽莎白喝完一整杯香槟,感觉头脑有些醺醺然。
她看见汤米走到她面前,很绅士地对她伸手:“愿意和我跳舞吗?①”
在大脑发出指令之前,伊丽莎白的手就已搭上汤米的。
汤米牵着伊丽莎白的手,走到舞池中央,周围的人——哪怕是艾达和弗雷迪——都纷纷避让,安娜此时正好弹完一首曲子,指尖一动,换了一首抒情的舞曲。
汤米的右手放在伊丽莎白的肩后,左手握着伊丽莎白的右手,和她掌心相贴,隔着不到半英尺的距离,在《花之圆舞曲》的伴奏中摆荡、旋转。
伊丽莎白努力跟上汤米的舞步,事实上,她努力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配合汤米的舞步上,这样就能忽略和汤米近距离接触带给她的不适——他身上并不浓郁、但却强势侵入她的鼻腔的古龙水,他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他看似规规矩矩、实则借机抚摸她左肩后蝴蝶骨的右手……他的一切都在宣示他的强势存在,让她不愿直视,却又无法忽视。
伊丽莎白感到自己身体里仿佛游走着一股灼灼的热流,这股热流不知从何而来,正沿着血液流淌的方向游遍她的全身,每一寸血管仿佛都在发热。
圆舞曲戛然而止,伊丽莎白松一口气,这支漫长的舞曲总算结束。
她后退半步,面向舞伴微微鞠躬,舞伴也彬彬有礼地低头回礼,但却没有放开她的右手。
伊丽莎白不愿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闹出任何不和谐的纠纷,她对汤米说:“我有点渴,想先喝点东西,你还要继续跳?”她晃晃两人交握的双手。
汤米微微摇头,牵着伊丽莎白走到柜台前,吩咐女招待:“两杯威士忌。”
伊丽莎白向女招待微笑:“我要一杯香槟,谢谢。”
格蕾丝微微一笑,倒出一杯威士忌、一杯香槟。
伊丽莎白端起香槟,喝一口,眉心皱起一座小山峰:“酸。”太酸了,香槟是有一定的酸度,不是酸得像醋。
放下酒杯,巴巴看着格蕾丝,眼睛湿漉漉的:“我刚刚喝到一杯甜的香槟,能给我再来一杯那个吗?”
汤米想蒙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用这种眼神看其他人,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伊丽莎白拨开他的手掌,绿汪汪的眼睛带着几分生气看过去:“你干嘛!”声音娇滴滴的,挤一挤仿佛能挤出水。
汤米只觉得心都要被她看软了,顺势抓住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上一吻。
伊丽莎白鼓起腮帮子,想抽回手,没抽回,“喂!”
汤米已经学会忽视伊丽莎白拉开社交距离的行为,他继续抓着她的手,对女招待说:“给伊丽莎白做一杯香槟鸡尾酒,少放威士忌,多放方糖。”
格蕾丝很快做出一杯香槟鸡尾酒,放在伊丽莎白面前,伊丽莎白正好觉得口渴,端起来就是一大口。
格蕾丝等她喝下一口才说:“这是香槟鸡尾酒,度数比一般香槟酒高,你不想喝醉的话最好别多喝,也别喝太猛。”
伊丽莎白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犹豫片刻,还是咽了下去。
汤米看着她被酒液浸出水光的唇瓣,心里又烧起一把小火,火把他的喉咙烧干,他端起直口杯,一口饮尽杯中酒。
伊丽莎白被他瞅得心慌心悸,
假作不知,端着高脚杯小口小口喝酒,直喝得身体发热,头脑发晕。
“一杯金酒。”波莉坐到伊丽莎白旁边的高脚凳。
酒喝多了,伊丽莎白的脑袋有些晕乎乎,波莉坐到她身边来,她还呆呆看着杯里的香槟,觉得光线照着好看。
波莉自然留意到伊丽莎白酡红的脸颊和迟钝的反应,她伸出手指在伊丽莎白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伊丽莎白支着下巴,看着波莉:“三。我没醉,脑子还很清醒。你有话直说吧。”
波莉看了格蕾丝一眼,格蕾丝知趣地走到吧台的另一边,波莉这才说:“艾达跟我说了,是你说服汤米同意让她和弗雷迪结婚。”
伊丽莎白歪头:“嗯,我帮了一点小忙。主要还是汤米自己的决定。”她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还对波莉眨了眨眼。
果然还是醉了。正常的伊丽莎白哪有这么俏皮。
波莉心道,却还是依照原计划继续说:“你太看轻你对汤米的影响力。没有你,汤米不可能同意艾达和弗雷迪结婚。他可能会让艾达生下孩子,家里人帮着一起抚养;也可能会因为艾达坚持和弗雷迪结婚而把艾达赶出家门,等时过境迁才让艾达回家。你改变了汤米的决定。”
伊丽莎白的头脑在酒精的作用下钝化,她敲一下自己晕乎乎的脑袋,说:“我能改变汤米的决定?这句话听着就不对劲。我怎么可能改变汤米的决定,他心肠那么硬,谁信他会听一个女人的话啊。”
醉了的伊丽莎白比清醒时多话一些,不小心把她心底的话也说了出来。
波莉一哂:“汤米的确有一副铁心肠。但他再是心肠硬,碰上自己的爱人,也只能举白旗投降。爱情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波莉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沧桑,像是一个过来人。
伊丽莎白小声嘀咕:“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她以为自己说的小声,其实声音根本不小,至少吧台另一边一心二用给客人倒酒的格蕾丝都能听见。
波莉翻白眼:“我要是没爱过,安娜是哪儿来的?”
伊丽莎白恍然大悟:“对哦!你有安娜呢!”然后反对:“可你爱过,不代表汤米爱我呀。”
伊丽莎白掰着手指头一件件数:“他平时看人老是一副冷脸,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老是不顾我的意愿轻薄我,有时拉我的手,有时不问我同意就亲我,一点都不尊重我。还有,他还找妓|女!他如果真的爱我,才不会去找别的女人睡觉。”她这时又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嘴巴凑到波莉耳边小小声说。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找了三个很站得住脚的理由,“所以啊,你误会了。”她坐回自己的位子,“你误会不要紧,不要把这种错误的观念灌输到汤米的脑袋里,让他也误会自己爱我哦。”她很认真地叮嘱。
波莉:……醉是醉了,但没完全醉,脑子还在。
她强行为侄子辩解:“汤米和妓|女上床不代表什么。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性和爱他们分得很清楚。”
伊丽莎白撅嘴:“才不是呢,查尔斯就不这样。他跟我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找过别的女人,甚至有人对他投怀送抱,他都有好好拒绝的。”
波莉忍不住为自己的侄子掬一把同情泪。有查尔斯这么完美的前夫,汤米的追求之路想不坎坷都不行。到她的安娜结婚那天,汤米能追到伊丽莎白吗?
波莉又找到一个论点:“可你们还没在一起。”
伊丽莎白居然真的顺着波莉的话往下想,很认真地点头:“那倒是。”
波莉看着醉了也别有风情的伊丽莎白,觉得二侄子这次栽的不冤。她要是男人,她也喜欢伊丽莎白这样的女人。
不对!她来找伊丽莎白是想和她谈谈她对汤米的影响力,让她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和汤米相处的事,怎么被她带歪了?
波莉强行把话题拐回来:“总之,你现在对汤米有很大的影响力,你的意见甚至可以左右他的决定,比我们这些家人对他的影响更大。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要么和汤米在一起,要么彻底断掉,不要吊着汤米,更不要利用他对你的喜欢为自己牟利。”说完就走,不想和思路清奇的小醉鬼再讨论。
剩下伊丽莎白在这个远离舞池的吧台一角思考波莉的话。
波莉刚才说什么来着?汤米爱她?
……
这天晚上,伊丽莎白在谢尔比家留宿。
——伊丽莎白后来又喝了两杯香槟鸡尾酒,脑子彻底被酒精麻醉了,安娜不放心让伊丽莎白回家独自过夜,坚持要她留下。
艾达很慷慨地把自己的房间贡献出来,给醉酒后变得孩子气、嫌弃安娜房间太小的伊丽莎白当临时卧室,又扶着醉到走不了直线的伊丽莎白上床,帮她脱鞋、盖被子,体贴得不像话。
出房间时,艾达看见汤米站在门前。
她调侃:“你别是想趁贝丝喝醉了占她便宜吧?”她现在对伊丽莎白的态度比亲姐妹还亲。
汤米睨她一眼:“你丈夫在等你。”
丈夫。
一听见这个词,艾达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弗雷迪是她的丈夫了,他们结婚了!
她再顾不上什么伊丽莎白,赶忙出客厅见丈夫。
今天是她和弗雷迪结婚的日子!管别人干嘛!
汤米轻轻推开房门,伊丽莎白正躺在房间中央的单人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汤米?”伊丽莎白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轻声唤道。
汤米立刻走到床边,握着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我在。你哪里不舒服?”
伊丽莎白努力睁开眼,看见汤米仍旧穿着那套伴郎服,蹲坐在她的床边。
她没有犹豫,问出那个在她脑海里闹了一晚上的疑惑:“汤米,波莉说你爱我,你爱我吗?”
汤米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他沉默了很久。
伊丽莎白觉得尴尬极了,她用被子蒙住脸,说:“我就说你不爱我嘛,波莉还蒙我。”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此刻的气氛太让她难为情,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烧得紧。
很久,久到伊丽莎白以为汤米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她才听见眼前人轻轻吐出两个词:“我爱。”②
①这句话用英语说就俩单词:May I ?
②:这两句话用英语问答是这样的:
Elizabeth:Do you love me ?
Tommy : I d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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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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