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小报杂记。报上说她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但奈何本人却大有将一生都奉献给舞台的意思,谁也撼动不了。
“您……呃,我是说您怎么会来这里?”
他显得茫然无措。他又怎么能想到索林口中所言的“故人”竟然是这位贵客。若是从此种角度出发也能解释为什么索林今天偏穿了正装。
“有些事情要办。第一是我受到须弥本地的音乐协会邀请参加慈善义演,”她笑了笑,拿起面前的茶杯,“第二件事就是时隔多年顺便来看看我可爱的学生。”
——可爱的学生?
卡维眨了眨眼。他看向索林,索林点点头。
“她是我的老师,在我小时候就开始教我声乐了。”
他轻描淡写地对这段关系一笔带过。就好像在说“今天午饭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原来你是学声乐的啊?!
不知为何,卡维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第一反应竟然关注点在这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板着一张脸要怎么唱歌。
“连自己的朋友都瞒得这么严实,该说你是过分沉默好呢,还是守口如瓶?”
米尔维斯挑起嘴角。
“我已经不会再回到那里去了,自然没有必要提起过往。”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波动。被他称作老师的高傲的女人第一次收起了笑容。
“你当真这样决定?”
她问。
“您应该明白,再去做这件事于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答。
谁都没有再说话。压抑而凝滞的空气扼着卡维的咽喉,他意识到这两个人正在谈论的是他无法涉足的遥远的过往。一种仿佛自己不应当留在此处的割裂感令他如坐针毡。半晌过后许久的沉默最终被一声并不属于他的叹息打破。
“我原以为我离开的这十年你的情况会有些许好转。”她低垂着眼帘,摇晃着杯中的红茶。“看来这次我来找你,信中提到的事情你也不会答应了。”
——什么信中提到的事情?
见卡维不解,米尔维斯又变回了仿佛无事发生的态度。她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实际上慈善义演当天和我原定的演出行程撞了。我跟音乐协会回信说明情况以后他们也不是没有给我替代的解决方案。”
“说什么要是我没有时间的话,叫我的学生去登台也是一样的,”她斜睨了一眼罪魁祸首,“结果当事人倒是一听我说就马上拒绝了。”语毕冷哼一声,连说自己是自讨没趣。
卡维忍不住插话问:“他以前也有上台表演过吗?”
"何止是表演过。"她将红茶倒入骨瓷杯,袅袅热气模糊了眉宇间的倨傲与凌厉,"十二岁就在皇家歌剧院独唱,谢幕时观众往舞台上扔的鲜花要用箩筐来装。"
冠军、特等奖,取得过的荣誉不胜枚举。末了她又补充一句。然而索林仍保持缄默,似乎刚才提到的都是和他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的事。见他这般不予理睬,她只觉得无趣,便随口总结似地道:
“总而言之,他是天生就被赋予了走这条路的资质的人。至于他表演时具体是什么感觉,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和感受。”
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一回听众。只要听过一次,你一定就会马上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说。
她神秘地眨眨眼。
卡维的好奇心至此已被完全勾起。他几乎是现在马上想要一探究竟那般迫切。
“我说,真的不能这次答应上台吗?”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得到肯定答复的希冀与央求。
索林叹了口气:“不是值得你好奇的事。更何况我已经说过——”
“一次!就一次!”他相当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随后又将双手合十作请求状,“你的老师都那样评价你了,我怎么可能不好奇呢。”
拜托拜托!就让我见识一下啦!你也知道我很少这样拜托你做什么事的~!
他这样说着,一边抬起头偷瞄索林的脸,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扑闪着竟有几分故作可怜的狡黠。
——确实是相当诚恳的请求。至少看上去是。
索林从未见过这种架势。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竟无法对这件已经决定不会答应的事说不。
僵持了片刻后,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不是只有上台表演时才能听的。”他说得很含蓄,也很隐晦。可卡维却不接受。他不满道:“我说,艺术表演这种事在台下和在台上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耶。我态度这么真诚怎么可能是想听你随便哼一两句的程度!”
我是要看正式的表演啦!他补充强调。
半晌无言后,又是一声长而轻的叹息。
“……就这一次。”
索林淡淡道。
卡维平日里跟他相处早就隐约感觉到这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方才本是想试试这招奏不奏效,却没想到这么顺利。他得意洋洋地露出胜利的微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
——谁叫我是你的朋友呢!
他在心里默念着没有说出口。
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没有出声的她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一切。
“真是意外。想不到连我亲自出马都没能让你回心转意的事,叫一阵软硬兼施的央求拿下了。”
米尔维斯压低声音。她带着了然于胸的微笑,安静地注视着正在呼唤服务生点单的卡维。后者则完全没有注意这道观察的视线。
那孩子对你来说很特别,不是吗?我知道你的性子,并不是所有人的软磨硬泡都能说服你改变心意。
她笑笑,几乎是笃定地给了自己的推断。
索林沉默无言。直到用餐结束,他都没有再说过话。
——今天这顿我去结账。毕竟总不能让你们多等了我几个小时还要替我买单。
与故人会面的行程快到了尾声的时候,米尔维斯主动提出由她去结账。她说过一会可以到楼下找她,语毕便先行离开了坐席。
“听你说你的老师是这位的时候,我真的有被吓一跳。”卡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可我感觉她本人并没有报纸写的那样难相处。”
我看得出她很关心你哦。比起老师更像是你的家长。
他眨眨眼,双手撑着下巴。孩子一样纯粹干净的眼睛里带着天真烂漫的戏谑与打趣。
索林没有给出回答。他起身准备离席,却忽然又注意到了什么而停了脚步。
“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讲。”他转过头,“你有没有发现那位老先生的皮鞋,左脚的鞋面内侧沾到的泥土痕迹综合两只鞋各自的情况来看是最多的?”
卡维一愣,他忙回头去看,结果正如索林描述的那样,左脚的前端鞋面内侧沾了较多的泥浆。
“有一种能够通过现场遗留的足迹推断出留下脚印的人特定的习惯或身体指标的学问,叫做足迹刑侦学。”索林压低声音,“每个人走路的习惯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落脚时如果重心靠前,那么留下的足迹前半部分也会比后半部分痕迹更深更重。”
“仔细看,他的左鞋的内侧前掌泥点比右脚明显,且泥痕有条带状延伸,鞋底前掌的磨损也更深——这样的特征通常意味着他着地时重心偏向内侧,或是步伐不对称,可能与下肢的旧疾有关。”
着力重心点走路比较吃力却不带手杖,我想这位是个比较要强的人。他说。眼看那老先生似是要起身离席,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添了句:我会在这里等你。
卡维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他怔住了,伫立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快去吧。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去做你现在想做的事。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他催促道。酒馆暖色的灯光为他冰冷的紫色眼睛挂上了一层温度。
卡维抿紧嘴唇。他看着索林,片刻后低下头将视线转移到别处。他此刻终于明白了索林曾经说过的“我会教你分辨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这句话的意义和分量。
“……其实你一早就看出了那位先生有腿疾,所以才会选择他作为观察对象,是这样吗?”
他听见自己轻声说,随后转身快步离去。
索林没有回答。他在原地眺望着。他看见卡维和那位先生在远处交谈并伸出了手,目送卡维搀扶着对方一步步走下楼梯。
我会在这里等你。
他无言地想。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第三章许诺完)
前三章已经更新完啦![狗头][狗头][狗头]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种风格受众面也许会有点窄,可能没有别的文那样有爆点。但是我还是相信这种风格能够吸引到一些喜欢的读者。
作者真的是第一次写小说。也很担心自己筹备了两年的这个故事会就此石沉大海。但是不管怎么样,首先先把现阶段能够做好的事情做好才是最重要的。比如说更新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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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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