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可能最后没有机会和你们告别,还是不得不在这里说再见了。能认识你,还有其他人,我真的很高兴。很可惜,没有更深入地了解你们...”
“...我很抱歉。”
说到这里,表情出现了崩裂的征兆,你只能转过身背向她,叹气。
“再见。”
“可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身后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无比谨慎,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她勉强笑了笑,“不过,你离开须弥后,打算去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
“应该...是至冬吧。回家,或者...去更远的地方。”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奔上阶梯,自身后紧紧抱住你。
呼吸颤抖着,她在哭。
“对不起...我希望是我自己想错了,但是...但是......”
“请不要难过。”
声音,不由自主,化为呼吸般的呢喃。
“我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们...”
“谢谢你们。”
十三、
那家伙的生论派同学想必是知道了原委,隔三岔五前来敲门,本人倒也乐得清闲。
人偶轻巧一跃登上屋顶,靠着烟囱坐下。鞋底的瓦片吱嘎作响,他静静凝视街道片刻,而后抬头望向远处山峦的青黑色轮廓。飞鸟归巢,它们的影子在夕阳的余晖中拉得很长,有一只俯冲向下,而后扑扇着翅膀,落在天臂池泊船的桅杆顶端。
余光捕捉到下方的动静,他转头,那生论派的学生刚走出屋门,注意到人偶的存在,学生对他怒目而视,而后立刻转身离开。
【“为什么要告诉你?”】
先前,面对那位前来问询的学生,他揭开了所有真相。
呵...
【“她需要一个同类去可怜她。”】
果不其然,她的同类为此愤怒。
夜幕降临,街灯一盏盏亮起,他跳下屋顶,在房屋的空隙中徘徊一阵,走上街道,又一次敲响了门。
你从门后探出头,发现是他,表情稍显惊讶,却旋即展露笑颜。
“啊,稀客啊!请进。”
相较上次前来,房子更加空旷了。她似乎想将房子的陈设恢复到来时的状态,人偶看不出这种行为意义何在,但也许你自己正乐在其中。
“我感觉,时间已经到了。”
神色平静,如同评价今天的好天气。你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立刻放下茶杯,因浓郁的苦味皱起眉。
“结晶化加快了,距离上次检测还没过去多少天,7.7%,翻了一倍。元素力过饱和的状态很不稳定,从四肢开始,扩散到其他组织后,应该会很难熬。”
女孩又拿起杯子喝茶,这次,她没有皱眉。
“我有点害怕。”她平铺直叙。
......
“我知道。”他回答,“你有什么打算?”
女孩沉默片刻,抿了抿嘴,摇头。
“我今天告诉她,以后不用再来了。”
一串钥匙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用指尖点着金属环,将它们推向人偶。
“希望这串钥匙能暂时保管在你这里,如果某一天,打开门后没有找到我,这地方就任你处置吧。”
格外轻松的微笑。
“他们已经废弃了这里,今后再发生什么,也和我不相干了。抱歉,只能麻烦你了啊。”
...你也知道麻烦啊。
人偶收起钥匙,女孩手撑着一侧面颊,望着他,依旧在笑,却久久未开口。
片刻后,少年意识到,她并未打算开口,而只是单纯地,看着他。
“......谢谢你。”
少年幽深的瞳孔倒映出你的影子,你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之后,应该会有更多人记住你吧。”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那么快忘记我,好吗?如果被其他人记在心里,生命就可以继续存在下去...世界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她放声大笑,而后抹去眼角的泪水。
“唉,对不起,突发奇想而已,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
......
人偶面无表情盯着你,仿佛被他的目光刺了一刺,你移开视线,起身推开窗,任由冬季的夜风灌入室内。
雨林的冬天,温湿度双双下降,气候却依旧宜人,低垂的夜幕下,万千星辰悄然绽放,圣树顶端的天文台熄了灯,那里想必聚集了许多明论派学生。
“我上次写信就应该告诉他们的。”倾身探出窗外,仰望夜空,自言自语。“万一他们来须弥找我怎么办,写信告诉他们,能省很多功夫吧。”
“...啊,这个可以麻烦你吗。”
“你别得寸进尺。”被一口回绝,“你现在写信还来得及。”
“也是...”你若有所思坐回桌前,但再次反应过来。“算了,想必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茶续了两壶,主陪客座,直到半夜。人偶又莫名其妙获得了一堆笔记,口中称随他处理。
“那我转交给小吉祥草王,”他随口答道,“她会更感兴趣。”
没有异议,你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一下一下点着靠背椅的扶手,尝试数清木料的纹理。
“睡不着?”
“嗯,很难入睡,症状加深了。”
百无聊赖中,人偶尝试回忆睡眠的感受。机体24小时无间断运作,对他而言,睡眠是一种需要习得的习惯,而非难以违抗,毫无必要的本能。
上一次睡眠与深度昏迷无异,严重损害的自我调节与恢复需要一定时间,在那之前他就知道,大势已去,再次醒来,也许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清醒。
“剥夺睡眠是一种刑罚。”你再次开口。“如果我没有记错规定,原则上,10天是上限。”
她靠着椅背闭上眼,在黑暗中,做着清醒的梦。
“再见。”半梦半醒间,人偶听见一句话。
黑暗中传来她的笑声,声音因缺水有些嘶哑。
......
日光照入,屋内空无一人。窗帘早已在夜间被放下,窗户留了一道细小的缝隙,晨风灌入,布帘随风飘舞,为阳光打开道路。
......
名字,没有应答。
他推开侧门。窗户大开,厚重的书脊迎向洒落的天光,除却一张书桌,和满墙书籍,这里依旧什么都没有。
桌面上的零星碎屑反射着阳光,微微发亮,他的鞋底踩上了宛如沙砾的细小物质,触及了一样光滑的事物,发出脆响。
打翻的玻璃瓶,装满了云母片一般发亮的碎屑。
...晶蝶粉末。不借助元素视野,难以辨认。
元素视野下,整间屋子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地面闪闪发亮,而细碎的光点在空气中飞舞,比萤火更加细小,恍如微尘。
结晶...
他明白了。
她拨动了在零点刻度线附近摇摆不定的指针,以外来元素力破坏体内的元素亚稳态,迅速结晶。
奇迹消散,那根指针,走到了终点。
人偶呼出一口气,缓缓退出房间,锁上门。
茶壶,和两个茶杯,随意搁在桌面上,在这间打扫得空旷干净、缺乏生活气息的屋中,反而显得有些违和。
就像一个梦境,从头到尾,由他一人自导自演。一门,一墙之隔,尘埃落定。
一张纸条,被压在桌面一角。
“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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