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内。
银色的墙纸上暗嵌了金丝，天花板上缀着一顶巨大的水晶灯，沙发是鲜艳的红色，卡维将自己埋进沙发上的抱枕里，深深吐了口气。
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实在是太累了，他此前所有的职场社交经验都来自于和甲方的斡旋，从没经历过如此高端的谈判方式。
现在，他终于可以有自己的空间仔细思考一下当下的处境了。
房间里有一面全身镜，卡维走了过去，镜子里的人穿着孔雀绿的衬衫，外套马甲和毛领西装，下身是浅灰色西裤，脚上是一双明显手工制式的黑色皮鞋。
卡维是相信审美直觉的人，教令院曾有学者提出过一项“社会认同理论”，其中一条便提到个体的审美偏好往往与其内在性格特质、价值观和生活经历有关。就像艾尔海森时刻佩戴耳机这种行为体现了他对人冷淡、情感淡漠——虽然他本人十分反对卡维对自己进行这种心理侧写。
因此卡维相信，从一个人的衣着、外貌上可以一定程度推断出此人的性格特征。
而镜子中的这个人，华丽、优雅，那些雍容华贵的衣服是卡维从不会去主动尝试的风格，当然，也有一方面的经济原因。总之，这人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花孔雀。
招摇晃眼，确实是那群手里掌控着经济命脉的人的风格。
想到这里，卡维不禁为未来感到担忧。一朝从乙方摇身一变成为甲方，实在是令人难以习惯。
“咚咚咚。”
敲门的人很有分寸，不紧不慢的三声过后并没有催促，给卡维留足了准备见客的时间。
卡维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资本家的形象。他清了清嗓，严肃地拉开房门——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个石膏头。
卡维拼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扫视过此人全身后，他才意识到这个戴着石膏头的男人或许就是他的“同伴”，刚刚在赌桌上的那位紫发男子，拉帝奥教授。
这人的穿搭风格实在是太超前了啊！
卡维侧身，邀人进门。
果不其然，门关上后，男人摘下了他的石膏头：“我差点以为砂金总监不认识我了，竟在门口犹豫如此久。”
卡维头皮紧绷，硬接道：“哪里。”
拉帝奥看了他许久，就在卡维猜测他是不是已经看破了自己身份时，男人终于点头，似乎是认可了他敷衍的回应：“贵部门的事我不愿插手，但我毕竟承担着学术顾问的职责，有关阿尔法星的具体资料我已经传给你，其中包括这个星球的历史沿革、地理环境以及资源开发建议，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谈判日并没有结束，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卡维明白了，这是不赞成他收购星球的决定。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被那一张建筑设计图打动，但拉帝奥的话他还是听了进去：“我会仔细考虑的，谢谢。”
拉帝奥得到他的回复，果断告辞离开，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履行顾问的职责，并不关心最后的结果。
他走后，卡维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拉帝奥的提议确实很有道理，但是，他说的那些传给自己的资料，要用什么方法接收啊！
或许，这个世界也有类似于须弥虚空终端一类的物品。卡维很快在西装口袋里锁定了一个目标，那是一个类似于木板一样的坚硬方块，方块侧边有几个凸起的按钮，卡维试着按了按，方块顿时亮起来，淡淡的荧光打在他的脸上，卡维将方块举到面前，试探性地在上面一划——
方块上的界面顿时改变，许多小小的正方形图案分布在界面上，而最令人瞩目的是其中一个图案，那个标着一个对话框的图案右上方挂着99 的红色标志。
卡维猜测这应该就是用来交流的载体了，在虚空终端仍在须弥流行时，他曾看到过类似的提案，可惜后来被大贤者否决。他还挺遗憾自己没能见识到一项新技术的诞生，不过现在倒给了他尝试的机会。
他点开那个图案，密密麻麻的对话框跳了出来，通篇拉下去全是红点，好友列表根本拉不到尽头。
社交能力恐怖如斯！
就在他纠结哪些红点是属于拉帝奥的时候，一条消息被顶到了最上面，看着那个抽象的头像，卡维想自己应该不用困惑了。
他点开对方的消息栏，一连串的文件弹了出来，看标题都是有关阿尔法星的资料，而后面几个文件的传送时间就在刚刚，看样子是拉帝奥从他房间出去之后才发给他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科普文章——仿佛是拉帝奥知道卡维找不到他的账号，特意提醒他似的。
卡维将文件都接收下来，他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深深叹了口气。既然占了别人的身份，自然要把人家的本分工作做好，他坐到书桌前，摊开一张巨大的白纸，开始整理阿尔法星的资料。
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砂金的担忧成真了。
奇怪生物拉的车在巨树所在的城邦外停下，通过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和窃听到的谈话，砂金知道了这里是须弥城，拉车的生物叫驮兽，绿色的男人名叫艾尔海森，职业似乎是……书记官？
砂金并不知道“自己”的住所在哪个位置，因此，他只能跟着那个叫艾尔海森的家伙走，眼看他们已经走到了巨树脚下，而男人对他的跟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和不解，砂金顿了顿，停下脚步。
艾尔海森察觉到了他的犹疑，砂金的大脑高速运转，开始思考可以应付的说辞，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男人率先发言：“果然，能拦住你脚步的东西无非就是这几样。刚好，你走之前在兰巴德酒馆订的那箱酒应该到货了，顺路去取回家吧。”
砂金从他的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信息，“取回家”这几个字被男人说得这么自然，这两人该不会是同居状态吧！
砂金并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组合，寰宇之大无奇不有，智械和人类都能开启一段旷世绝恋，性别实在不是值得惊讶的要素。这样的事放在他的世界，阿哈都会吝啬于投下一瞥。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于是在艾尔海森去取酒时，砂金已经在脑海中列出一个完整的搬出去的计划。不过这个男人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他得需要更多的信息来为这场赌局加注。
酒馆的门开了，砂金抬眸，看着从里面推门而出的人，露出了一个微笑。熟悉砂金的人都知道，当他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时，他的天罗地网已经布下。
所有，或一无所有。
他是个不相信任何感情的疯子，也是个能将任何感情作为筹码为己所用的赌徒。
“今晚风很冷。”
他跟在艾尔海森身后，试探发问，如果艾尔海森转头看他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冷静锐利，如一只盯上猎物的蛇。
“须弥免费医疗服务的存在不是你不顾健康的理由。我早就说过，根据天气情况适度加衣是一个正常人理应具备的生活技能。可惜，你似乎更钟爱那些布料的美学搭配。”
砂金：……
如果这人坐在谈判桌的对面和他这样说话，砂金毫不怀疑自己会将筹码扔进他的嘴里堵住他的嗓子。
和他一对比，拉帝奥的言语都显得真切起来了。
然而男人的动作和他话语中呈现出的态度截然相反，他稍稍挡在砂金面前，并加快了回程的脚步，夜晚的冷风被他挡了一大半。
可惜砂金并不受用：“哦？是吗？哈哈。”砂金开启敷衍三连招。当他在生意场上遇到不愿过多交流的对象时，他便会像这样用最真诚的语气配上最随意的词语，意为——请麻溜且圆润地滚出我的视线。
这种人的感情生活真的顺利吗？砂金不禁感到怀疑。
一路无言。
二人到达家门口的时候，星光已经漫天。艾尔海森拿出钥匙打开了门，砂金故意落了一步，观察艾尔海森去往哪个房间可以帮助他反推自己的房间在哪。
当然，如果这俩人是住在一个房间的话，他毫不介意当场暴露身份自己圆润地滚开。
还好，他们的感情生活还没有砂金预想中的那么深。砂金成功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以劳累过度为由，先一步回房休息。
房间很凌乱，但却乱中有序，可以看出房间主人是精心设计过的。恰到好处的壁画、堆放在角落的奇怪器械、桌上密密麻麻叠放在一起的图纸……
很符合砂金对一个建筑设计师的想象。
他毫无心理压力地开始翻找起书桌上的资料来，仅仅是通过一些读书批注、建筑设计图以及一摞欠款的账单，砂金很快推断出原主的性格。
毫无一点错漏的图纸说明他追求完美；认真且专业的读书批注说明他在自己的领域富有才华，并有一股独属于学术人才的傲气；不拘小格的生活方式和欠款账单说明他热爱生活，但却经常将事情搞得一团糟……
综上，这是一个才华横溢且穷困潦倒的理想主义者。
哦，似乎还有一个脾气不怎么好浑身冒着清高气息的男朋友——这条存疑。
砂金在那一摞账单中找到了几张房租凭证，他心中顿时放松下来。他先前担心搬出去的最大阻力是感情因素，但从这人住在这里还要交房租来看，他们似乎又是普通的室友关系——那就是经济因素了。
经济因素……“哈。”砂金一笑，对于他来说，这是最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砂金：在提瓦特打造商业帝国——什么，你说回公司？
再见了钻石我今晚就要远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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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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