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逐影廷针对伍尔克·塞缪尔的调查在一月后结束，隔了一周后，蒸汽鸟报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报道了那起微不足道的失踪案被破获的消息。
罪人在欧比克莱歌剧院接受审判，随后被关押进梅洛彼得堡。
一番风波就此结束。
但好巧不巧的是，审判结束的当天晚上，塞缪尔家族内部便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宴会。
宴会规模不大，邀请的人除了塞缪尔家族的成员，就只有与其交好的政要、名门、商贾等。
时值黄昏，天边落日的余晖影影绰绰勾勒出远方沉水的建筑轮廓，晕出晃眼的光晕。
宴会厅已开始热闹起来，香脂水粉的味儿从门缝漏出，让站在露台的渐晏开扇掩鼻，收回了遥望的视线。
露台阴影无声无息站立的白衣侍者微微低头，道：“他答应了。”
“风向变了，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自然急着投诚。”
渐晏敛眉望向楼下大门一位正要进门的绅士，曾经的魔术学徒如今披上了上流人的华贵衣衫，洛伦佐第一次踏入塞缪尔家族的门。
十年前，洛伦佐的恩师塞萨尔在空中逃生魔术中意外去世，在其住处所搜到的赃物，把他彻底钉在了名为怪盗貂的耻辱柱上。
洛伦佐自塞萨尔去世后就辗转为贵族演出魔术，积累了足够的资本后开始从商，如今已经是名声在外的大商人。
商人逐利，给一根骨头，就会跑过来叼着求块肉。
渐晏掩面轻笑。
浓稠的阴影在她黄昏投下的影子里蕴聚变幻，塞缪尔家的钟楼响了，隐隐有一声唢呐尖啸。
06.
成人礼在即，渐晏忙了起来。
她忙着被各种各样的造型师摆布，在落地镜前露出千篇一律的微笑，裙装一套一套地换，忙到几乎没有半分喘息的余地。
渐晏知道父亲想做什么。
格狄·塞缪尔，她的父亲，家族的家主，想把他十八岁的女儿嫁出去。
他想要一个孙子或者孙女。
带有强迫性质的婚姻与转卖人口并无不同，只是多了一层体面的粉饰。
【仆人】阿蕾奇诺翻到蒸汽鸟报上对塞缪尔家族大小姐成人礼的报道，随口点评了一句。
——但上了旁人的心。
琳妮特将空了的茶杯放到林尼面前：“哥哥。”
林尼懵然回神，下意识皱眉：“可她比你都小，琳妮特。”
十八岁订婚和十八岁嫁娶是截然不同的事。
他咽不下话：“她父亲明明那么疼她。”
塞缪尔唯一的明珠，从来都是被家族的人捧着护着敬着畏着。
林尼从来便不理解为何渐晏提及亲生父亲只冷淡地直呼其名，却只对【仆人】亲近依赖。
原来宠爱是一句谎言。
林尼知道渐晏有多恨谎言。
“她才不会吃亏。”
琳妮特晃了晃尾巴，将林尼倒满红茶的杯子拿回来，加了糖搅拌：“还不如担心下格狄选的女婿会不会出意外。”
林尼：“……”
他艰难出声：“渐晏应该没有这么手段粗暴。”
琳妮特瞥他一眼：“开个玩笑。”
一谈及渐晏就当真，笨蛋哥哥。
07.
林尼和琳妮特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演出如期而至。
旅行者和派蒙一路坐着巡轨船来到伊黎耶岛，进了歌剧院，循着门票上的座位号从最后面慢悠悠找到了最前排。
看到两个不认识的身影在隔壁闲聊。
派蒙看了看旅行者，从其眼里看到了无奈的默许，好奇地一点点蹭了过去。
“听闻洛伦佐和嘉玛已经在前段时间受审，押入梅洛彼得堡了？”
那是一位很漂亮的小姐，琥珀金的眸触及蹭来偷听的派蒙时漾出点柔和的笑意，让派蒙不由脸颊一红。
与她交谈的是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领结打得一丝不苟，柔顺蓬松的白色长发用发带扎住垂下，整个人透出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点头，语气很礼貌：“是的，多起盗窃案和谋害塞萨尔的罪名，情节严重，他们应该会在梅洛彼得堡度过余生了。”
“真可惜。”
那位小姐遗憾地摇头：“本来我还想邀请洛伦佐在二叔的生日宴上表演，谁料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派蒙溜回去偷偷跟空咬耳根：“他们在聊塞萨尔那个案子耶！”
含笑温柔的嗓回答：“毕竟是最近轰动枫丹廷的大案。”
派蒙和空吓了一跳，僵硬地转头，对上了渐晏和那维莱特投来的目光。
派蒙硬着头皮尬笑两声：“你们好呀，哈、哈……对了，你们也是林尼的朋友么？”
那维莱特沉思半晌：“朋友……如果林尼先生愿意，我很乐意成为他的朋友。”
渐晏挑眉：“今天我只是个慕名而来的观众，遇见那维莱特先生，特意来打个招呼而已。”
“那、那就都不是了……”
派蒙挠了挠头：“呃……对了，我是派蒙，他是空，你们呢？”
那维莱特的话还未出口，就被由远及近的熟悉声音打断了。
“渐晏小姐、那维莱特先生，你们也来看我和琳妮特的魔术表演了？真是荣幸！”
声音带着惊喜，是林尼。
渐晏不咸不淡地微笑：“毕竟是送到手上的门票，恰好有空，不看便浪费了。”
旅行者注意到林尼的眼里一瞬显出几分尴尬，呼吸一滞。
不过这位小姐仿佛只是来跟那维莱特聊几句的，正好借故礼貌告辞，留他们几个继续聊。
介绍完那维莱特后，派蒙按捺不住好奇问林尼：“那刚才那位渐晏小姐是……？”
林尼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旅行者，派蒙，她全名是渐晏·塞缪尔，家主唯一的孩子，整个塞缪尔家族最尊贵的大小姐。”
在前些天追查塞萨尔案子的时候，林尼私下里也跟两人介绍过塞缪尔家族。
只不过那时提到，是因为洛伦佐与塞缪尔家族搭上线的消息让他们投鼠忌器，甚至担忧最后塞缪尔家族会出面保下洛伦佐。
所幸这个庞然大物自始至终都对洛伦佐的审判视若无睹。
派蒙心思简单，闻言拍起手，两眼放光：“是有钱的大人物！”
林尼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哈哈，她可不好相处哦。”
派蒙对着他摇指：“哼哼，刚才渐晏小姐还对我笑呢！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短暂的交谈后，林尼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魔术表演很快开始。
渐晏在壁炉之家见过林尼和琳妮特练习魔术、商讨演出的细节，也看过蒸汽鸟报上夏洛蒂对这对魔术师兄妹一次次的报道和拍摄的照片。
那一场史无前例的空中逃生魔术，路过的架子鼓拍摄下来兴冲冲地拿给她观赏。
就如此刻，站到聚光灯下的大魔术师林尼飞扬着让人移不开眼的自信和神气。
微笑轻佻狡黠，作骗人戏法的遮掩。
魔术是一场视觉骗局的盛宴，而魔术师是挑逗人心的欺诈好手。
他将虚幻的奇迹行云流水展示给你，在花期谢落前予以一眼的惊艳，随后悄然撤去，将你的注视吸引到右手所握的瑰绝。
08.
林尼是舞台上的魔术师。
他不擅长在现实中施展欺诈的好戏，所以总被他人识破拙劣的谎言，又总被他人欺诈。
09.
水箱砸下的一瞬间，渐晏就有某种预感。
消失的少女昭示着预感成真。
旁人惊慌失措地站起、捂唇、尖叫。
那维莱特喊来了警备队封锁现场，步履匆匆。
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院乱成一团，而渐晏知道自己等到了那个她一直在等待的闹剧。
凭空蒸发的少女，快人一步的布置，神明骑虎难下，审判官观看全程。
一场蓄谋已久的栽赃，“他”想把少女失踪案的锅死死地扣到林尼和琳妮特、扣到愚人众的头上。
谁让愚人众在提瓦特大陆上臭名昭著？
阴沟里的老鼠迫不及待探出了爪子。
“他”不知道猎人也等待了许久，自露面起“他”便再也逃不脱。
——瓦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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