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认为自己做的事能全无痕迹,这世上比我聪明的比比皆是。
尤其他们藏于夜色,运筹帷幄。
提瓦特七国,不能使用元素力的平凡人占据绝大多数,可那并不意味他们在知识上也比不过别人。
世上还有尘世七执政,还有天空岛,我这样渺小的存在于这个世上,如果只因一时的目的达成就沾沾自喜,那也太无知了。
因此我也想过如果被发现会怎么样,我从没想过销毁证据,我只是没有亲口告诉她事情真相。
逃避固然可耻,却十分有用。
我是如何认识烟绯?我为什么会被总务司盯上?半年前那次秘境,陷入机关的人那么多,我为什么会成为唯一一个被盗宝团掳走的人?
我总不能告诉她,在半年前的秘境发掘中,是我让人撺掇那些冒险家,为了更大的利益去请一位律法咨询师。
我总不能告诉她,是我提前得知盗宝团的前进路线,自己打开的机关被绑走。
我总不能告诉她,那些盗宝团没打晕我,是我亲手卸下了右臂关节,只为能在协会出于合理的理由挂上消灭魔物的委托,然后去做自己的事。
但同样,我不反对任何人将事情的原貌告诉烟绯,她有权知道。
夜兰和烟绯认识这件事的确出乎意料,有意思的是,她虽然用这件事威胁我,却没答应事后不把真相告诉烟绯。
看来她们的关系比我想的还好。
总务司想要一个人消失有无数种办法,更何况我只是个异乡人,职业还是冒险家。
烟绯很有名,而作为她熟识的人,即使不引人注目也能能留个印象,至少猝然消失发生的可能性小了很多。
我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就算现在知道烟绯和夜兰认识后也一样。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我在吃虎岩公告栏附近的桥边找到了夜兰。
“你迟到了两分钟。”
因为她并未告知我转移了地点。
我向来认为,惰性存在于人本身是天经地义的,因而讨厌麻烦,尤其是面对这些能一句话说明,却非要将事情变得更复杂的人。
站在她旁边时,河下流水潺潺。
夜晚的风大,衣角作响,我看向夜兰时,很怀疑她的披风是不是粘在了肩上。
或许是因为目光过于明显,夜兰突然问我右臂伤势如何。
她并非关心,而是在确认我此刻的状态。
如果夜兰真的这个时候关心起我,那我反而应该警惕。对于上位者来说,他们亲和的态度和关怀也属于资本,一经使用都需要从另一个地方补回来。
“不方便说吗?”
我转头:“不影响我执行潜入的计划。”
夜兰笑了声:“别那么警惕,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出事,我也拿不到情报。今晚的任务可能有风险,你准备好了吗?”
我就算是没准备也必须准备好。
“目标是位至冬商人,名叫马奥尼科夫,上线和下线都被抓到了,他本人和至冬使馆有密切关系,没有确凿证据很容易引发使馆抗议。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还没请他喝过茶。目标现在很警惕。根据情报,他本来应该立刻撤离,但今晚有一场特别重要的交易,因此不得不暂缓。”
什么交易能重要到让他冒着风险也要过来?
“一批从须弥走私出来的罐装知识,内容大概与违禁实验有关。”
那确实挺严重的。罐装知识一开始只是为虚空这个大数据库服务。
教令院明令禁止私人持有和交易,一经发现都会受到严厉处罚。
但我没想到即使有风纪官追捕,这些人还是把生意做到了其他国家。
“交易对象是须弥人?”
“可能吧,是雇佣的中间商。”夜兰给了我一个信号装置,“找到马奥尼科夫,他随身带着一枚钥匙。你的任务是拿到它,然后发出信号,我们的人会立刻接应。”
尽管夜兰的计划似乎完全可行,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了一句:“任务的进行建立在他的确携带,如果他没带呢?”
“只要抓到马奥尼科夫,总务司会让他开口。”
“我明白了。”钥匙不是重点,人才是。
“里面不允许带相机,所以,关于他们交易的内容,有条件务必保留部分。”
虽然见面的地方在吃虎岩,但夜兰要我去的地方却在绯云坡。
夜间闲逛的人不少,店内灯火通明,夜兰说,这里有很多其他国家的商品,因为便宜,所以客人也多。
我认同这里作为交易地点的掩蔽性和混乱性,但无论如何,我看上去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且不说打着石膏的胳膊有多显眼,这种场所一般也是分段的,最下面都是普通客人。
眼前大楼有三层,那么问题来了,我要怎么上去?
“我要怎么进去?”
“走进去。”她让我自己想办法。
夜兰无疑是个好老板,至少她给了员工最高的行动自由。
我面无表情站在来往人群中间,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在行动前,总务司习惯对任务对象和任务地点做出调查,他们相信情报的重要性,能缩小损失更完美的完成任务。
我同意这个观点。
至少因为他们的调查让我现在不至于太过迷茫。
里面大致和夜兰说的一样,各国商品罗列两侧。
人很多,因此我护着手臂,尽量不和其他人发生碰撞。
走到角落时,四周的人少了起来,这里有个小小的吧台,几乎没有客人。
我观察着四周的人,既没发现任务目标,也没看到有人行动异常。
来自蒙德晨曦酒庄的佳酿放在角落,在一楼,很少有人会选择花时间在人群嘈杂的地方去享受酒。
蒙德的佳酿即使离开风的国度,依旧散发着独属于那片土地的风味。
我思考片刻,走上去问正在擦杯子的酒保:“你们这里有午后之死吗?”
那是迪卢克的成名酒,也是晨曦酒庄卖的最好的酒。
他停下来,随意递给我一瓶。
站在吧台外侧,我很怀疑这位酒保的专业性和夜兰他们情报的完整性。至少在情报里,他们的服务没这么恶劣。
这瓶酒除了都有酒精以外,和午后之死毫无关系。
但这对我是件好事。
任何面对消费者的场所,无非看重消费量和专业性,或许进入最高那层有些问题,但至少去二楼完全可行。
我没动那瓶酒,“先生,我要的是午后之死。”
酒保抬头上下打量着我,将酒瓶拿下去,换了新的上来。
他打开后为我倒了一杯,然后就站在一旁看着。
酒是午后之死没错,但味道不纯。早听说璃月奸商多,今日也遇见了。
“有什么问题吗?”酒保见我皱眉,随口问了句。
我放下酒杯:“想必晨曦酒庄也不知道你们会这么对待他们的招牌。”
酒保笑了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是,我理解。你们还有更好的酒吗?”
“有是有,恐怕你喝不起。”
“是吗?我记得你们这里支持先消费后付款,听说你们这里储货量最大,本来打算向大家介绍一下家乡的特色,看来也要失望了。”
酒保看着我的眼睛:“你不是璃月人。”
我一本正经的回复道:“我从蒙德来。”
我撑起身站了起来,“迪卢克老爷要是知道他的酒被兑了水,应该会很生气吧。”
其实我在胡说八道,我从未见过他过分在意这种事情。蒙德有酒业协会,大多数时候打击盗版和掺水假酒的事情由他们来做。
迪卢克很忙,单是晚上追击深渊教团就占据了他太多时间。
而他本人并不喜欢饮酒,即便有着那样高超的调酒天赋也只是喝着鲜榨葡萄汁。
按照凯亚透露的情况,他接手酒庄也是为了延续他父亲的愿望。
酒保对这些事并不知情,他只是听到了迪卢克的名字。
“您和迪卢克老爷认识?”
我顺着他的猜测,并未正面回答:“我差点忘了,他不让我喝酒,还是写信回去问候吧。”
他当然不让我喝酒,他反对所有外表和年龄未成年的人喝酒。
我只是在那里工作过,与迪卢克的熟悉程度甚至比不过和酒吧另一个酒保的。聪明人都习惯从别人的话里找到漏洞,然后按自己的思想去理解。
所以说有时候情报还是很重要的,如果是夜兰她根本不会理会我的胡言乱语。
“客人!”
我看向酒保:“不好意思,忘了问那瓶酒多少钱。”
“这个不着急。”他深吸了口气,试探道:“我刚才听您说,想要采购一批午后之死?”
“你这里有?”
“当然有!”
我做出犹豫的样子,坚持付钱离开。
酒保挽留道:“其实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之一,刚才只是为了筛选出真正的客人,楼上有批纯正的蒙德酒,您或许可以看看?”
听到这句话后,我不再坚持离开,而是感受到一种极致的无趣。
从某刻起,我由内而外的,产生了一种被裹挟的错觉。
我深知自己如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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