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场大雪封住了道路，莉芙拉在他们家逗留了半天，临近下午时，达达利亚和他父亲总算凿出一条路，她挨个和他的家人道别。
冬妮娅缩在她的怀里不肯挪动，冰凉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大衣领口，不管谁劝都没用，她也不说话，安静地靠在莉芙拉怀里。
“小妹，看看这是什么？”
达达利亚一身冷意，推门而入，手里抓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吊人胃口似的在幼小的冬妮娅眼前晃了晃，就收了回去。
全家人都在望着小妹的反应，然而莉芙拉的注意力只在达达利亚身上。
他在外面忙碌了半天，嘴唇冻得发白，笑起来唇齿间若隐若现的小牙几乎和唇色一致，他微微压低后脊，与她怀里的冬妮娅平视，视线似有若无地瞥向她，笑意更甚。
“小鸟。”冬妮娅咕哝一声。
达达利亚发出一道疑惑的鼻音，眼眸故意瞪圆：“小妹，想要小鸟就过来我这边，下雪天捉小鸟不是你最喜欢的游戏吗？”
“嗯，冬妮娅喜欢捉小鸟。”
她伸长圆乎乎的胳膊，眼睛直直地盯住他手心里的小鸟，随后她母亲将她抱了下去。
冬妮娅成功得到了憨态可掬的小鸟，抱着战胜品回去的时候，座位上已经空空如也。
趁她沉浸在喜悦中，达达利亚悄悄拉着莉芙拉跑了出去，一脚踏进大雪里。
他的家庭氛围实在过于安逸幸福，莉芙拉离开时还有些依依不舍，他的母亲给了她满满一兜子的火腿，托克塞给她棒棒糖，他的长姐…跟她聊了许多阿贾克斯小时候的事迹。
收获颇丰。
她笑得不可自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雪里踩，她回头看向达达利亚。“你回去吧。”
他的手虚扶在她背后，闻声一愣：“不需要我送你到镇上吗？可能还会下雪。”
下雪又怎么了？莉芙拉早就经历过残酷的暴风雪，至冬国的子民都有在下雪天解决危机的经验。
其实她看出达达利亚的心思了，但他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很可爱。
“阿贾克斯，我自己可以应对的。”她眯着眸子，轻轻弯起唇角笑了笑。
他仿佛被人按到开关，耳根倏地一红，在白雪皑皑中显而易见，达达利亚同志又在胡思乱想了，为什么她要叫他阿贾克斯？
那是只有亲密的人才会叫的名字。
他低声问道：“我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啦，除了朋友，你还希望是什么？”
达达利亚眼神定定地看着她，微微抿紧了唇，看起来有些紧张，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莉芙拉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摆了摆手。
“是好伙伴，对吧？”她转过了身，眼尾瞥见他骤然松了口气的神情，有些想笑。
要是他有耳朵和尾巴现在一定都耸拉着。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天寒地冻的天气，达达利亚全身仿佛火烧一般。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不管她怎么说都紧随其后，直到把她送回镇上。
“现在阿贾克斯同志可以回去了，替我多谢你的母亲，一定是她担心我才让你送的。”莉芙拉眉开眼笑，双手背在身后。
达达利亚脸色顿时一变，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脱口而出：“是我，我、我想送你。”
“……”她目的得逞，低头憋笑忍得辛苦，“原来是你想送我，你对伙伴都这么好吗？”
积雪厚厚的一层，市集依旧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将彼此震动的心跳淹没。
达达利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从都城回老家探亲，结束这段假期之后就要遵从女皇大人的命令前往璃月，他效忠女皇，热衷于战斗，自认为还算是直率坦然。
但莉芙拉又算什么呢？真的只是朋友…或是他存在其他不坦荡的心思。
爱情吗？兴许还算不上。
他沉默的时间里，莉芙拉偷笑了好几次，清了清嗓子，刚想出声放过他，一道魁梧的身影忽地挤进他和她中间，男人放声大笑，粗犷的嗓音简直震耳欲聋。
“这不是阿贾克斯吗？听说你回来了我都没时间回去，这不就遇上了！”雷安德搂上达达利亚的肩膀，一口纯正的至冬口音，手里抓着个酒瓶，满嘴的酒气。
达达利亚满脸茫然地看了这位大叔一眼，讪讪一笑：“是雷安德大叔啊。”
雷安德是他们家以前的邻居。
“听说你被你老爹送去愚人众征兵团以后，居然成执行官了，那以后…”他喝得醉醺醺的，胡子拉碴，话还没说完，眼睛突然瞟向一旁静默不语的少女，视线贼兮兮地在她和达达利亚脸上游移。
他手指着莉芙拉，凑近达达利亚的耳朵，声音振聋发聩：“这是你的小女朋友？”
“雷安德大叔！”达达利亚顿时瞪大眼睛，神色张皇失措地看向她，“你喝多了。”
莉芙拉低着脑袋，假装并没有听到这些话，煞有其事地在市集上闲逛。
她看见达达利亚那一瞬间脸颊和耳垂一起红到爆炸，橘色的毛发也要炸毛了。
随即达达利亚硬生生把雷安德拽到了一边，给他买了一份醒酒汤，全程他的目光都在追随着她，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她弄丢。
“阿贾克斯，你这样就不坦率了，不会是当上大官了就学会大人物的那一套了吧？”雷安德轻佻地笑了笑，靠在墙上喝酒，那碗醒酒汤无人问津。
他拍拍达达利亚的肩膀，低声询问：“你那位小女朋友我知道，哈依的养女嘛。”
哈依是海屑镇出了名的混账，但他的女儿可不是，莉芙拉是小镇上最惹人注目的女孩，镇上很多人都对她垂涎已久，有些人想得到她的人，有些人想玩弄她的身体。
“雷安德，提起她的时候，最好不要用那种眼神。”达达利亚神情一冷，一脚踹翻了那碗醒酒汤，汤汤水水洒了他一身。
他听出雷安德话里话外的轻蔑，同为男性，他的眼神达达利亚再清楚不过。
雷安德不怒反笑，弯腰蹭了蹭裤腿，语气依旧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你已经走出海屑镇了，难道还会喜欢那样的女孩吗？”
“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雷安德大叔。”达达利亚转身欲走，忽地看见站在巷口的莉芙拉，她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弯唇笑了。
肮脏的环境诞生邪恶的思想。
莉芙拉并没有多说什么，咬了口手里的火腿，慢慢悠悠地晃荡着脚步走出了巷子。
她无视身后那道刺眼的视线，兀自回到了废弃工厂，路上她吃完了所有火腿。
雷安德的话无非是在贬低她，达达利亚的眼光应该放得更高，而不是流连在她这种女孩身上。
然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那些色眯眯的目光，可她已经变得肮脏。
这是什么道理？
她不理解。
达达利亚会懂吗？她已经不想知道。
……
在那之后过了好些天，莉芙拉都没有再见过达达利亚，她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市集摆摊，也没有见到雷安德。
她无所事事地守着摊位，下巴搭在膝盖上，身上披着不算暖和的外衣。
市集人群熙熙攘攘，迎来送往的，她低着头能看见无数双脚从眼前经过，没有人会在她的摊位前停留，突然有人停下。
莉芙拉整个人怔愣地注视那双脚，一瞬间她忘记自己能分辨达达利亚的气息的事，踌躇了半天才抬起头，却看见赞沙尔那张脸。
她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蔫头耸脑地刮了他一眼，“怎么是你，你来干嘛？”
赞沙尔嘴角抽搐了几下，屈膝蹲在她面前：“莉芙拉，我可按照你说的消失了几天，你搞没搞到手啊？该不会搞砸了吧。”
“忘记跟你说了，我已经不想搞他了。”她没精打采地趴在膝盖上，眼皮都懒得掀。
上回在巷子里达达利亚英雄救美的桥段，实际上是她和赞沙尔一手策划的。
赞沙尔算是她的小弟。
听她这么说，他凶神恶煞的面孔顿时枯木逢春般，朗声笑了起来：“你这样可不厚道，都把他给搞到手了，又不要了，那人家不得伤心死了，你是不是突然觉得我…”
“没有。”莉芙拉声音冷冷地打断。
赞沙尔立刻识趣地噤声，耸了耸肩：“好吧，那我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随便你。”她说。
赞沙尔的确是工厂龙头老大的儿子，家里和哈依有债务往来，因此他才和莉芙拉相熟，说实话他也不想跟在一个小女孩身后，无奈她真的有些手段，赞沙尔打不过她。
似乎是看出她心情不佳，他也没有逗留，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了摊位上，就哼着小曲离开了市集。
那个袋子直到午后，莉芙拉收拾摊子的时候才打开，里边放着一些食物和毛绒手套。
她默默地把食物解决了，手套被她卖给了一位初来乍到至冬国的冒险家。
天色阴沉，她回到工厂附近。
莉芙拉把拖车放回车间里，刚走出去，忽地瞥见一抹漆黑的影子出现在拐角处，与此同时，她嗅到那股熟悉的薄荷香。
“阿贾克斯。”
她莫名心跳加速，语气带着些试探性的意味，却尽量保持平静。
一片夜色中，达达利亚闷不吭声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借着工厂里微弱的光线，他的半边侧脸都隐没在黑暗里，喜怒不显。
莉芙拉站在距离他几步的位置，视线从上到下扫视他，随后问：“你怎么不说话？”
他表现出了异常的平静，几乎都有些不太像他了，面无表情的时候让人发怵。
这才是真正的「公子」达达利亚吧，而这眼神中的攻击力只是微不足道的。
达达利亚斜斜地靠在墙壁上，眸色与夜色融为一体，不再是明亮纯粹的蓝。
“不久前，你在这里遇到赞沙尔一伙人追债，我恰好路过帮了你。”
他安静地叙述这件事，莉芙拉心中划过一瞬间的愕然，旋即反应过来，他最近没有露面，却一直在市集附近注视着她。
“你听到我和赞沙尔的对话了。”她走向他，而他并没有退缩，眼神躲闪。
达达利亚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别别扭扭跟个大姑娘一样，他在不好意思个什么劲？
莉芙拉越靠近，他呼吸声越急促。
“听到了，你的感想呢？”
她口吻略微有些咄咄逼人，眼眸一动不动地盯住他，而他扭扭捏捏地不吭声。
按理说，她才是那个占据下风的人。
达达利亚低声道：“那现在呢？”
“什么？”
他抬起头，直直对上她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你现在不想要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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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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