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灯节啊。”
“海灯节，啊。”
黄三爷与文四爷站在遗珑埠的码头上，旁观络绎不绝的商船，共同发出叹息。
遗珑埠与枫丹的柔灯港相近，经常会有枫丹商人出现，将茶叶织物等优质商品运往枫丹。枫丹人不过海灯节，最多在遗珑埠吃个气氛。
想要区分枫丹商人和普通游客，需要一双火眼金睛。
黄三爷就练就了如此技巧，在一众商船里，一只小巧玲珑的竹筏脱颖而出，船夫慢悠悠划着船蒿，竹椅里的乘客惬意地欣赏着遗珑埠周边的美景，与那些匆匆忙忙赶着做生意的枫丹人大有不同。
这就是他们的目标人选！
黄三爷给文四爷使了个眼色，文四爷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待那位乘客支付船费，走下码头，黄三爷热情地拦住了对方。“这位侠士，请留步！”
“老丈有何事？”那黑发黑眼的年轻人慢了下来。
“我观侠士器宇轩昂，卓尔不群，一定行走江湖多年，同为江湖人士，不知侠士可曾听闻古华派？”
“才刚耳闻。”
“？”
“本、我是说，有所耳闻。”
“那好那好，不瞒侠士，我古华派在江湖业已式微，想当年古华团鼎鼎大名，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数百年后，古华团变为古华堂，最后就是古华派，派中弟子分散各地，行侠仗义，只余我们两个老哥俩、咳咳……我与师弟把守古华派重地。”
黄三爷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然而话锋一转，他就邀请年轻人前去游览古华派重地王山厅。
“既是重地，还能游览？”
“此言差矣，现下弟子们都不在，正是游览重地的大好时机！”
“怎么跟老师忽悠别人买符时一模一样……”年轻人喃喃自语。
“侠士？”
“好、好，既然如此，我就跟老丈去看看，老丈如何称呼？”
“江湖人称穿云箭，你就叫我黄三爷吧。”既然年轻人已经答应，事不宜迟，黄三爷马上带着他前往王山厅。
“当初，古华宗师开山立派，曾在室内设置十二密室，王山厅依山而建，数百年来，我派弟子只发现了几间密室，侠士若有缘分，说不定能有所发现，获赠遗宝。”
这路上，黄三爷可没闲着，不断给年轻人讲述古华派的历史。
“越来越像了……”年轻人冒出一句，黄三爷总觉得身上有小虫叮咬一般，什么越来越像？
“冒昧问侠士，是何门派出身？”他得谨慎些。
“门派？说不好，老师这道士……很别致。”
“莫非令师没有开宗立派？侠士莫怪，只找一位武学传人，在江湖中也是常有的事儿。”
就是一旦唯一的传人死了，容易失传……黄三爷没说。
“那我就是这般情况了，”年轻人爽快地回答，“到了吗？”
黄三爷抬头一看，文四爷正站在王山厅的山门前，他朝文四爷点了点头。
“到了，这里就是王山厅。”
古华派没落，一切都破败了，连王山厅也是如此，可终究是曾经名扬江湖的古华团，透过往昔的痕迹，一窥当年的兴盛。
“这山门好气派，黄三爷，能否让我描绘一二？”
黄三爷觉得自己是老眼昏花了，这年轻人的册笔是从哪掏出来的？
不过，他有兴趣倒好，就怕他没兴趣。
“当然！随便画！没想到侠士还掌握绘画这门手艺，对了，容我介绍，这位就是我师弟，踏雪剑文四爷。”
年轻人恐怕沉浸绘画多年，不多时，那游记上就多出了王山厅，黄三爷看得不太真切，因为年轻人很快收起了他的游记，只是，这明明只有一支笔，怎能画出这么多种颜色？
罢了，不重要。
“侠士，王山厅毕竟还是我古华派重地，依照规矩，非本门弟子想进入王山厅，需要通过两道试炼。”
“是何试炼？”
“请随我前往试炼场地，呵呵，不要紧，我观侠士身手，无论是多少道试炼，一定都不在话下！”
“真的？失败了要交钱吗？多少钱一次？”
你怎么还兴奋了？难道你不想成功，只想失败吗？黄三爷在心里嘟囔。
“侠士，我们可是正经古华派传人！无论是游览还是试炼都分文不取！”
“我老师给人解卦时也是这么说的。”
“？”
“没什么。”年轻人貌似转变了心态，他跟着黄三爷来到了试炼场地，见到明净的水潭中竖立着一根根东倒西歪的石柱。
“侠士请看，这便是我古华宗师留下的望梅之阵！”黄三爷激昂地指出。
年轻人朝前走了几步，忽而低下头凝视水潭，“好多鱼。”
“哪有鱼！”黄三爷敏捷地抢前一看，许是他很久没带游客过来参观了，没注意到水潭生出不少鱼儿。
见此状况，黄三爷心生一计：“侠士，本来第一道试炼，是通过望梅之阵，可我观侠士身法之好，已经不需要过多展示了，不如……”
“请侠士展示钓鱼技巧！”
年轻人看着黄三爷，黄三爷老脸一红。这一没钓竿，二没渔网，钓个毛线的鱼……
“可。”
年轻人竟然答应了，他在据说是古华宗师亲手栽下的古树下捡了一根带叶片的枯枝，手握枯枝末端，以叶片朝下的姿势浸入水潭，摇了大概三四分钟，黄三爷没看出个究竟，正要改口要不咱们还是跳桩时——
一条大鱼猛地咬住了叶片，年轻人顺势一拖一甩，大鱼隔着黄三爷的头顶飞了出去，狠狠摔在石板路上，顷刻就晕了。
“这这这——侠士，你这钓鱼技巧出神入化，精彩绝伦！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黄三爷一通夸耀，不忘叫边上的文四爷过来将大鱼带走，说是够吃两天了。
接着他们移步演武场，第二道试炼是在一堆着蓝衣或者红衣的假人中，绕开蓝衣假人，准确击中红衣假人。这试炼本身没什么，只是年轻人抱怨实战中，对手可不会傻傻地站在原地。
要不黄三爷抱着一个红衣假人在蓝衣假人中逃窜，他再将他击中、啊不，是将他抱着的假人击中。
黄三爷：“……”
他怀疑是自己刚才让师弟将大鱼搬走得罪了这年轻人。
“侠士，还是按我说的做吧。”黄三爷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唉，干完这一票，他还是歇两天吧。
年轻人兴致缺缺地用一柄木剑击中所有红衣假人，黄三爷准备好的几套说辞都没用上。
“既然侠士已经通过两道试炼，那就请随我再回王山厅！请！”
这回王山厅终于能进了，只见那沉重的山门缓缓打开，迎接它来之不易的游客。年轻人已有心理准备，见到王山厅的真容，反而没有多少失望，毕竟望梅之阵都年久失修了，这王山厅岂能幸免。
“侠士，请看，这便是我古华派重地——王山厅！”
黄三爷这话说过无数遍了，早已面不改色，王山厅什么面貌，他和文四爷最清楚，可这时候，是万万不能露怯！
“昔日各路豪杰齐聚于此，举杯痛饮，那时的王山厅，就是仙家灵境，也比不上它……”
王山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黄三爷的领路下，很快就转完了。最后，黄三爷停在了一扇被锁住的门前。
“门后是本派藏书阁，只对本门弟子开放，侠士，你已尽数看过王山厅，如何，可有遗宝的线索？”
年轻人遗憾地摇头，他什么都没发现。
“不要着急，既然都已经进来了，那就多看看，只不过……”
黄三爷虚空抚须，老神在在地说：“侠士若想继续探索遗宝，总得表示点诚意吧？”
“你不是说你们很正经，分文不取吗？”
黄三爷被呛了一口，丝毫不惧，他脸皮厚如城墙。
“就算是当年的古华宗师，带徒授艺，不收摩拉，都要收取稻米和咸肉……侠士，心意，最重要的是心意！”
“这……好吧，恰好我在万民堂时，得大厨赠送一道新菜，不如就转赠给三爷你？你不是说要稻米和咸肉嘛？再说了，我又给你们钓了一条大鱼。”
有理。
“可侠士，你还随身带着食盒？”
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在袖里一摸，当真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竹制食盒，还是温热的。黄三爷正欲打开，年轻人按住他，笑眯眯地说：“你们还是回去吃吧，要是打开了，就不热了。”
“那侠士，这是何菜？”
“浓厚柔韧口感蘑菇。”
好怪的菜名，好像刚起的一样……
不过这年轻人随身携带，想必是准备自己吃。黄三爷没有多想，他将一把钥匙递给年轻人，说是藏书阁的钥匙，有了这钥匙就能进藏书阁，年轻人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唉，实不相瞒，侠士，王山厅凋敝许久，连现任的宗主，不过偶尔过来看几眼，只有我和师弟还待在这里，可我实在不忍看到王山厅衰败的模样，收取游客的摩拉，都被我用来维护它了，藏书阁还有书籍，可我俩都用不上了，你要是稀罕，就带走吧。”
年轻人讶异地望着黄三爷，似乎没想到他会自爆家底。
“一个门派到达顶峰就会走下坡路，先前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听闻古华派？巧了，我刚认识的新朋友，就是你们古华派弟子。”
黄三爷恍然大悟，拱一拱手，“侠士有仁心啊……哎，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侠士聊天，却忘记问侠士之名了。”
“扶光。”
小剧场：
黄三爷：“那扶光师从何人呢？”
扶光：“……”
——
那道菜是史莱姆滑蘑菇，扶光装出一点尝尝，毅然决定带去喂骗骗花。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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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王山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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