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野伏众们离开了这片海岸。
向南绕过踏鞴砂一角,又向西走了半天,零和散兵在刀诚和武士的保护下向北移动。
其实就是绕着踏鞴砂边缘绕圈罢了。
好歹算稻妻主岛之一,他们又是走外围,刀诚受伤行进速度也慢,等傍晚降临堪堪走了路程的三分之一。
刀诚吩咐三人四处探察,等他们回来私语几句,宣布就地休息片刻,连夜出发。
大约司空见惯,野伏众们并无异议。
太郎给每人分发了简单的干粮,可能看人偶瘦小,又塞了两个果子。
等太阳从海平面消失夜幕降临,收拾好东西的人群继续赶路。
一连三天日日如此,最后停在一处距离名椎滩不远的海滩上。
依旧先侦查一番才做决定。
宣布完抵达目的地的刀诚松了口气,和几个武士坐下准备喝两口酒,不过他的小酒碗没靠近嘴巴就被胆大包天的阿勇夺过。
刀诚很生气,听到阿勇声称他伤没好全不能乱喝,点头无奈说好。
路过零顺手把酒给她了。
零当然会喝,虽然忘了具体有多少,但真实年龄绝对不小。
阿勇注意到又有意见了,而零看到一旁的散兵,心里想着不能教坏孩子,也把酒递了出去。
刀诚斥责阿勇孩子都抢,被他一句他知道“老大就是想让零先保管等会儿没人注意再拿”打了回来,悻悻闭嘴。
野伏众们哈哈大笑,饭点过后吃饱喝足,惬意的人唱起家乡小调。
刀诚打着拍子,跟着哼唱。零和人偶坐的近,清晰听到刀诚的跑调。
他终究对这么多人的安全负责。
幼年精怪的阴影并非不能克服,几天下来天天面对人偶,虽然还是有些不自在,也不像最开始那样。
刀诚唱歌时有人跳舞,不美,说得上粗糙。但大家很高兴,即使零并不知道他们为何高兴。
她侧头准备问问人偶,看到后者盯着前方发呆又忍了下去。
刀诚笑着问零:“想学跳舞吗?”
零说不了,她不太喜欢这种娱乐:“以前有人压着我学过半天,太累了,和玩儿的那种累不一样。”
“没想到你还有累的时候。”
零振振有词:“我只是精力充沛,又不是不知疲惫。”
刀诚哈哈大笑,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便不再理会,继续看阿勇他们跳舞。
散兵听到两人对话,没做表示。
他视线瞥过刀诚的脚,看样子好的差不多了,恢复地很快。
这个细节作用不大,其实按照对方这两天的表现,就连刀诚最开始有没有受伤散兵都十分怀疑。
对方应该没有向自己人隐瞒的必要,所以这是否说明他在防着自己?
疑问越来越多。
散兵并非智谋一派不擅长阴谋诡计,换位思考也有些局限,毕竟他更多时候仅仅作为计划执行人出现。
也因此就算明知此刻处境别动,散兵也没有轻举妄动,此刻的他过于弱小,难以武力破局,只能尽力搜索更多信息串起来思考。
刀诚身上有秘密,也许他能试试套话。
正胡思乱想,零一手拍在散兵肩膀:“想在四周走走吗?”
忽略这只手,他先看了刀诚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应,问零为什么忽然要去散步。
“这两天忙着赶路,还没看看这座岛屿。”
散兵也有想法,准备答应,又问了句营地出现魔物怎么办。
竖着耳朵偷偷听两小孩聊天的刀诚哼了声:“瞎操心。”
零立刻回头凝视。
刀诚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手摆了两下佯装自若,说附近很安全,放心出去。
大概有些不自在,搭在刀柄的左手紧了紧。他很爱惜自己的刀。
刀诚走出两人视野,而轻易允许自己和零脱离队伍的举动又让散兵打消了对刀诚的怀疑。
拉开距离逃跑比在包围圈里突破要简单的多,只要离开武士视线他有信心安全脱身。
刀诚对自己的防备太浅,若是知道散兵是谁大概率不会冒险。
他的思绪又转到了零身上。
唯一的可能,零才是那个监视控制自己的人。
得想个办法试一试她。
鉴于时间永远正向流动,散兵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在重新经历五百年前踏鞴砂的历史,目前仍处于阴谋论状态。
这些想法零都不知情。
温迪不知道去哪儿了很久没联系了,没人监工她乐得清闲。
人偶在眼皮子底下出不了问题,又有其他人注意,整日优哉游哉。
赶路几日一安定下来当然想看看附近。
她和人偶转了两圈,除了远处的丘丘人没看到其他魔物。采了点儿果子看了看风景准备回去。
人偶看着踏鞴砂上面一个冒烟的烟囱出神。
顺着对方视线,她只看到正冒着的黑烟:“你在看什么?”
人偶说:“那里面有人?”
“或许吧,你要过去吗?”零的提议被人偶拒绝,他说等以后吧,现在天晚了。
说完率先迈出两步,照例停下来用无措的眼神看她,等零一起回去。
几天下来,两人的相处更加自然。虽然在零眼里根本没有不自然的时候。
除了恢复记忆第一天露出了些马脚,后面散兵的表现完全符合刚刚接触外界小心翼翼的人偶。
零不怎么敏锐,而散兵那些怀疑猜测的想法都在心里,所以至今相安无事。
回营地后和野伏众聊天,零很快困了去休息,她走的时候散兵还在原地。
他话很少,有些内向不怎么开朗。野伏众的话题他插不了嘴,因此总在人们说话时安静坐在一旁。
干干净净的孩子,野伏众很少对他开玩笑唯恐他当真,有他在的场合粗鄙之语都能少上许多。
零不知创造者如何打造的人偶,但少年身上的精致单纯与易碎感,显然同他出色的外表一同引人注目。
即便后来其他野伏众发现他身上不同于人之处,面对少年时,无论谁都会不由自主心软。
同刀诚他们在这里渡过相当漫长的十天,某一日零起床时,听到有人喊了人偶一句“倾奇者”。
倾奇者,从此,这便是这位没有名姓人偶的代称了。
第十天早上,刀诚说幕府的人这两天要经过名椎滩,他们要继续迁移了。
所有人便又收拾东西。
夜晚十分漫长,零醒了两次散兵都没睡,独自在营地里溜达。
“不休息吗?”
散兵摇头说他不困,而且刀诚大叔趁着夜晚大家睡着正忙着收拾东西,他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这段话中基本没有谎言,反正现在不曾失忆的真相还未暴露,情报能多打探点儿是点儿。
成果需以东西来换,越有价值的接触起来就越危险。这些年给冰之女皇效力,他很习惯现在的做事方法。
零听完点头,揉着惺忪睡眼又回去了。
散兵不禁诧异,居然没跟过来吗?
他还以为零会劝他去睡觉然后自己去帮忙。
为此,散兵连怎么说服零带他一起的理由都想好了。
谁知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对声称要保护自己的人来说,这种行为算得上明显的破绽。
放在零身上他却莫名生出股无力感。
一是对方比较死脑子,二是散兵知道,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关心他。
从带散兵离开借景之馆到加入野伏众,无论是躲避魔物还是与武士们同行,零的保护仅仅浮于躯体的安危。
除了对散兵偶尔“反派”的行为趋向很有意见,大多数时候零不关心他心里在想什么。
正这样想着,零又回来了。
她拿了个垫子拉着散兵一起坐下,也没多说什么,一直在发呆。
散兵犹豫了下,问她怎么了。
零语气悲怆神情忧伤,叹了口气说自己睡不着。
想了想,散兵用那种慢而温吞的语气,一脸关切地问:“姐姐不想离开这里吗?”
零摇头:“不是。”
人偶不解。
零目光幽幽:“除了开始几天,我居然连一次睡觉超过八小时都没有。”
这是,很大的问题吗?散兵难以置信,这人一天到晚究竟在烦恼什么啊。
零说:“你还小,不懂被压迫干活日子的辛苦。我就知道全年无休最后肯定出问题,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居然是生物钟,偷懒睡觉好难。”
这……散兵表示他的确不理解。
仅仅是夜间失眠的闲谈,零不需要散兵回答,他就坐在旁边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无论是零还是野伏众,他们似乎都对自己有些误解。
也算好事,遇到不想回答或者太难的问题,他只需要说不知道然后等待就可以了。
零并未提出问题,所以他现在也不需要说话。
“倾奇者……”散兵听到少女压低了的声音。
这些天被叫习惯了,他下意识望去,对方没有反应。
零的视线在海上,眼睛没有焦点,她在出神。
片刻,少女偏头,问散兵:“你喜欢这个称呼吗?”
“……不算喜欢。”他低下头压低声音,不打算让零看到自己的眼睛和神色。
但是这个称呼……故人旧事种种,至今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忘却?
曾经,工匠们如此称呼自己。他们是,桂木、长正是,丹羽也是。
像压抑回忆起那段无可替代过往的情绪,他的声音比寻常更低:“也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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